大伯和鹞子

宁夏黑太阳

　　大伯，一生坎坷，命运多舛，少年丧母，青年丧妻，又没有女儿，有很长一段时间穿衣做饭很是艰难。

爷爷一生留下一个十几亩地大的果园，春天万紫千红，夏秋瓜果飘香，中间围着老家一座院子，后来二伯家和我们家分别在老院子东西两侧各修了一座院子，老院子就剩大伯一家居住，但西南角一孔大窑洞仍为公用磨面的地方，一直持续到用磨面机磨面时，所以，大伯家东西南北都修有房屋和窑洞。

大伯生三个儿子，大哥小学毕业后我父亲带到海原县当上了民办教师，后来回家在大队小学继续当民办教师直至转正退休，一生基本没干过农活，人民公社时拿固定工分和些许补贴。二哥手巧心细，性情温和，常在生产队干一些技术性活计。三哥读书到初中毕业当生产队保管，后来当民办教师转正工作到退休，期间被评为自治区劳模和国家部委先进。

大哥当时一家六口住在院子西面的一间小房里，东南边我母亲曾经住过的一个小土窑做厨房另过。二哥一家五口住在院子东南方一孔大点的窑洞中，和大伯三哥一起生活。到六十年代后期，大哥在老院子外东南方的果园里盖了一间小屋，箍了一孔窑洞，举家搬出。二哥一家五口则到生产队划定的居民点箍了一孔窑洞单独居住。剩下大伯和未成年的三哥爷俩住在老院。

大伯一生为人忠厚善良，勤劳守信，做事严谨精致，所以在生产队一直被安排在管理瓜田、果园和放鹞子等关键岗位上。

　　所有的活计大伯最喜爱最上心的是放鹞子。

        鹞子，学名雀鹰，小型猛禽，候鸟，以麻雀、鸽子、鼠、蛇等动物为食。春季从南方迁徙到北方育雏，秋末返回南方过冬。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队种有大面积的糜子和谷子，生态环境好，不用农药，麻雀成群以糜谷为食，为了驱赶麻雀，生产队一般都要安排两人从春季调鹞子到秋季放鹞子，这活计既玩的过瘾，又自由轻松，许多人羡慕不已。

        每年到春季，大伯就在夜间抓几只麻雀放在鸟笼中养起来，并赶集买几张捕捉鹞子的扣网，这种网用细而结实的线编织，张开不仔细看看不到网，用这网围住四面，中间放上有麻雀的鸟笼，笼中放有饮麻雀的水杯和粮食，麻雀在笼中扑腾鹞子从上下左右前后五个面可以看得很清楚，在鹞子容易经过的环境中放几张这样的网守网捕鹞，效率很高的。另准备一张单面网，两端缚两根木棍，发现鹞子，可以灵活的插在地上，前面放一只栓着腿的麻雀，追捕鹞子。

       运气好春季捕一只鹞子到时可以在集市上卖几十元近百元钱，相当于一个劳动力近一年的劳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到五月份，生产队东挪西错地挤出一二百元资金，队长领上我大伯和小爷在三营集市上买两只鹞子。

        鹞子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要凭经验看它羽毛的完整性、身体的流线性，眼睛的灵活性，两爪的爪力，身体的敏捷性，对食物的专一性和与人的亲和力等等。

        大伯和小爷是父子也是鹞友，很多年是一对放鹞子的黄金搭档。

        从集市上买回鹞子，他们给鹞子细心的缝上腿绳，既不能让鹞子挣脱，也不能伤鹞子腿爪，更不能影响鹞子飞翔和捕鸟。在尾部装上一个小巧精致的铜铃，从铃声判断鹞子位置。再做一个T型鹞子架，横杆两端用竹管和铜钱做成可转动的，系上鹞绳也不会缠绕，竖杆下端装一个h型插脚，方便向土中插鹞架。

        爷俩头对头把鹞子全副武装后开始熬鹞子，先用麻雀羽毛蘸上水塞到鹞子口中，诱导刺激它吐出胃中食物，让它饥饿至极。然后用一根长线一头连接鹞子，一头抓在手中，放飞出去，用麻雀肉诱叫，饿极了的鹞子就飞回手中，只给它吃两口，又放飞出去，并“捕了，捕了”地叫回，让鹞子形成记忆和习惯的溜鹞子，以后听到这声音，看到这身影就不会远去而自动飞回。

        为防止鹞子利爪伤手，还用羊皮做一只类似摩托车赛手的手套，腰间再挎上一个用布做的可装麻雀的鸟袋，头戴一顶直经近一米的圆草帽，这装束一个季节不换，换了鹞子不认识就叫不回来，不带鹞子时才能洗衣服，干了及时换上。

         天下最难伺候的是出气的，经济困难时一只鹞子可是生产队重要资产，要好生伺候，不能让生病，不能丢失，家中要腾出专门地方喂养，既要透光通风干燥，又不能让猫进去伤害，还要定时喂食饮水，起初喂的麻雀只能由大伯自己想办法了。

       溜熟悉了的鹞子在糜谷将要成熟时，就由大伯和小爷爷俩划分区域巡游在农田，鹞子所到之处鸦默雀静，麻雀魂飞魄散，东躲西藏，恨不能钻到地下！

        有时他们也会把四面八方放鹞人招集来抽一锅旱烟，喝一杯清茶，坐在树下谈笑风生地交流经验，讲述放鹞故事，观赏青鹞和板熏子的英姿。

　　秋天粮食收割后，大伯和小爷爷俩把鹞子喂十几天，喂的力强体壮，最后喂的饱饱的，狠不得给它带上干粮，再剪去腿绳，解除铜铃，从头到尾摸了又摸，把羽毛理得顺了又顺，才依依不舍的放飞。那鹞子在头顶盘旋许久，见大伯眼浸泪花转身离去，才向一只黑色的精灵向天际间刺去。

　　大伯爱鹞子爱到入痴着魔，有一年秋天他把鹞子没有放飞，留下越冬后第二年可以到集上卖出。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其它不说，食物从何而来，严寒的冬天咋过？就够让人想象！

        大伯白天有空时上山挖黄鼠，晚上在屋檐下摸麻雀，保证鹞子所需食物。家门口东侧有一口废弃的水井，他在半腰挖了一个侧洞，天气冷了把鹞子放进去，每天至少一次下去给鹞子饮水喂食，几个月如一日，其克服困难的精神足以他的后辈敬仰。

        大伯和放鹞子的岁月都远离我们而去，但每当想起爱放鹞子的大伯，竟如一切都在昨天，那么亲切那么让人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