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冬天

识途

　　童年的冬天仿佛比现在寒冷得多，听大人们讲1954年大雪封门，人们只能靠融雪用水，汉江大河被厚冰覆盖，河上可走行人车辆牲畜。

那时人们居住的大多是盖着茅草用芦苇杆夹成壁再糊上泥巴的芦壁屋，北风一刮整个茅屋在风中瑟瑟发抖，屋内四面透风特别的冷。然而就是在这寒冷之中，每天我家的厨屋内却散发出温暖的热气。

原来我的爷爷爱烤火，在寒冬到来之前，爷爷早已备好了烤火的燃料，什么树蔸、干枝、木棍、枯木……凡是能生火的都往家里拾。到了冬天就充分发挥出了它们的作用。

　　下雪了厨屋里便生火取暖，我们都围到火旁，伸出手和脚烤得暧烘烘的，尽管有些烟熏火燎也全然不顾，有时“啪”的一声火星四溅，就赶紧避一下。我们在火旁看书，有时拿来红薯放在火堆里，不一会儿便传出红薯诱人的香味。贪吃的我还偷偷从干魚串上揪下一条小鱼放到火上，一会儿屋子里就鱼香四溢。妈妈还把家里的爆米花，红薯片，自制的切糖片端来让我们吃。我们围着火堆吃着笑着，那温暖的火堆成了我们快乐的天堂。

　　最快乐的当数每天的晚上，每到晚饭吃过，我家的邻居，那位头戴狗钻洞帽，身着长袍，架着一副老花镜的马让清爷爷便会来到我们家烤火。说起让清爷爷也算是一位很可怜的人，唯一的女儿出嫁了，只剩下两位老人相依为命，可成份又不好，人们都对他敬而远之。我爷爷不管那些，对他们老俩口非常亲近，经常接济，因此让清爷爷很感激爷爷的为人，与爷爷合得来，就成了到我家串门的常客。

　　让清爷爷是位曾到武汉上过学堂的大学士，虽谈不上满腹经伦，学富五车，那渊博的学识还真让人佩服。他爱讲故事，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天文地理他均知晓，从四大名著到资治通鉴他无一不精。凡问到哪他就讲到哪，什么诸葛亮火烧连营，七擒孟获，空城计等等简直能倒背如流。从薜仁贵征东讲到征西，从孙悟空出世讲到九九八十一难，从林冲讲到一百零八条好汉，他总是讲得绘声绘色滔滔不绝。我们听得也是津津有味，毫无睡意。在我幼小心灵中，感觉他无所不晓，满脑总有讲不完的故事。

大伯本来是个瞌睡虫，又加上耳背，坐一会儿便打瞌睡了。正当我们听得聚精会神时，可坐在我旁边的大伯却已鼾声不止。于是我伸过手去将大伯的鼻子一捏，他立刻“啊”的一声醒了过来，大伯笑了我们也笑了，笑声充满了厨屋。我们又继续听故事直到夜深。就这样每天晚上都有精彩的故事，那些故事深深地吸引着我，印在我脑海里。上床了，仍在回味那些动人的情节，直伴着我进入美好的梦乡。厨屋的小火堆又成了我们获取知识的学堂，为我后来的文学爱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童年的冬天是那样的美好，既没有作业的烦恼，更无补课之忧。放学后，星期天玩得无拘无束，完全是自由的天地。冬天下雪了，我们在雪地尽情地玩乐，且不说堆雪人打雪仗滚雪球好玩，也不说溜冰滑雪玩得尽兴，更不说在雪地扫个空撒上粮食支筐捉小鸟有趣，只说雪天约上几个小伙伴到禾场上做捉迷藏的游戏，就让你玩得痛快。

　　禾场那么大，雪下得一片白，什么草垛里大车下都是躲藏的好地方，有的干脆往雪里一钻，上面再盖上雪。年龄小的不会躲，一会儿便找到了，可大点儿的躲在雪中的就难找一些。但无论躲得多隐蔽，终究会留下脚印，一会儿还是被发现，把蜷缩在雪堆里的伙伴给揪了出来。有的像野鸡顾头不顾尾，头在雪里屁股露在外，上去照屁股狠狠一拍，他便连忙爬起来。找到后我们跳着笑着，那些炒蚕豆爆米花从鼓鼓的荷包里荡了出来撒满了一地。那笑声叫声打破了乡村的寂静，震落了树枝上的积雪。

　　其实冬天里捉野鸡下黄鼠狼更有趣味。黄鼠狼偷鸡很可恶，那时是允许捕黄鼠狼的，土产部门专门收购黄狼皮，一只黄狼皮能卖上四五块的好价钱。我哥就是一个捕黄鼠狼的爱好者。

捕黄鼠狼的方法很多，有用砖砌成的笼，有用木板钉的笼，有用竹片做的卡子，还有天塌等等。我和哥哥在柴堆处用砖砌上了一个砖笼，中间安上隔板，后面放上鸡内脏，小鱼什么的作为诱饵，前面用砖做成门，一根细索让门悬着，细索另一头连着笼中的机关，上面用草盖着使之隐蔽。那些木笼可拣那些黄鼠狼常出没的必经之地进行施放，上面同样也覆上草，只等黄鼠狼上套。哥哥每天傍晚施放，早上便去查看收回。有些保险无人发现的地方干脆不收。

　　有一天哥哥发现草堆旁的砖笼门封住了，里面传出响声并有一股骚味，断定关上了一只黄鼠狼。哥哥惊喜地跑来告诉爷爷和伯父。于是爷爷赶紧拿来长口袋将笼门封住，哥哥小心翼翼地将笼门提起，我将黄鼠狼往外赶，可狡猾的黄鼠狼就是不出去，我又拿来木棍向外捅，还是不出。僵持了一会儿它趁人疏忽瞅准时机一下子从缝隙中钻了出来，迅速逃之夭夭了。忙活了半天，看着到手的猎物从手下逃走，我们甚是婉惜，哥哥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几天脸上没有笑容。因为丢掉的不只是那美味的黄鼠狼肉，那皮可换回几十斤大米或者十多本小人书啊！

　　但哥哥并没气馁，每天还是坚持放和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也逮上过几只，剥下皮后将肉吊到灶门口让烟熏，说是可去腥味和骚气。哥哥将皮卖到土产门市部，买回了一大盒小人书还有心爱玩具，我们都别提多高兴啊！

　　六十多年过去了，然而那温暖的篝火，博学的让清爷爷，那些动听的故事，那些在雪天欢乐的场景，那捕鸟的趣味，那逮黄鼠狼的遗憾与欢快仍深深记在我心中。每当想起就回味无穷，童年美好的冬天真让我留恋。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本文编辑:识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