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那天

马林

<p class="ql-block">  父亲虽然是南下干部,从道县武装部转业来到这座城市某局任科级干部,但在那场举世闻名的大革命后,虽然没被批斗挨打,没被游街戴高帽子,但还是受了点影响,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接受改造,回城后被下到基层企业当一般干部。</p><p class="ql-block">  虽说是一般干部,但仍需响应党的号召,事事需自已带头,父亲在单位里正好专门负责抓职工子女上山下乡一事,我便成了第一个重点“照顾”对象。75年元月,我中学还没毕业,便把户口迁到了农村。于是,从那年起,我虽然人还坐在教室上课,但户口已掛在农村,也就意味着毕业后便要回到农村务农。</p><p class="ql-block">  那天,全市上山下乡的一批年青人要举行一次大游行,于是,几十俩卡车,卡车上站满了年青人,高喊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口号,在这座城市转了一大圈,接受着围观的人群欢呼和致敬,特别是在市中心,都是小学生,衣着鲜艳,手举着红花,一遍一遍的喊着:“欢送!欢送!”。那时我在车上,看着这热闹的情形,心里感到自豪,暗自下着决心,一定要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干一辈子……现在想起来那时真是天真。一直折腾到中午,车队才分开把我们送到各个知青点。</p><p class="ql-block">  我下放的地方是市郊区农村,是个林场,并不远,有公交车可到达,半个小时的车,走二十分钟的路就到了。刚到达林场,没地方住,房子还没建好,場长便把我们分在各个农户家里。</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个林场一共有三十多个知青,从各个学校来的,其中也有很多社会青年,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是年青人,很快便熟了。那天我们被安顿好后,下午便开始干活了。</p><p class="ql-block">  天啊,第一天便安排我们干什么活?正是深秋时节,寒风飘飘刺骨,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却安排我们挑塘泥。一根扁担两个箢箕,头戴斗笠,身上还披着蓑衣,脚下卷着裤腿,踩在半脚深的泥塘里,冰凉刺骨,冷在心尖子上了。可以这么说,我们这些知青小伙子从娘肚子里生下来就没吃过这些苦,大多数姑娘都哭了起来。那一双双白净娇嫩的脚,与泥塘里的黑泥显得格格不入。</p><p class="ql-block">  泥塘里的泥巴冰冷还不说,一担泥挑在肩上都弓着腰走,在泥水里根本就走不动,一脚没踩好,带泥巴的稀泥从脚扳下的大姆指和食指中间泌射出来,搞得满脸都是,到牙齿里,半天吐不干净,非得要漱口不行,到脖子里,全身都是凉的,在农村里,哪有什么热水给你擦洗,只能到水塘边将就着洗擦……说实话,那时虽然苦点,但都是年青人,说着说着就笑了,擦干眼泪还得继续干。如今回想起来,那是一种信念,一种支持,一种精神上的满足,起码比现在的现实中许多人的空虚和沮丧充实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