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风华正茂）风华正茂背后的故事

现代愚公

　　1977年恢复高考，给我们这些高中毕业两三年的往届生抓住了机会的小尾巴；4.5%的录取率给几年来“滚一身泥巴”的幸运考生带来了改变命运的的良机。

我有幸成为中断高考十年后的第一批“天之骄子”，可我天之骄子的风华正茂的背后是父母和我难以言说的艰辛。我生长在距离国境线不远的傣汉杂居的小山村里，这里的山区解放前大部分还处在原始社会末期，山高皇帝远，文化晚开，生活极为艰苦。

　　我作为家中的“小老疙瘩”，此时父母已年近古稀，姐姐出嫁，哥哥分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没有为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而高兴，反而陷入二难的选择之中。但是成为故乡十三个村寨的第一个大学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最后父母和我做出艰难悲壮的决定：去读书！让我走出大山，走出农村。

　　这样就把年迈多病的父母推向痛苦的深渊。得到生产队照顾，父亲得到美差——放牛，不用出大力，360天都有工分。可父亲脚风湿疼，行走困难，放牛出门和拢牛回家，都骑在牛背上（爬在牛背上更准确），把牛拢到牛圈关好后还要来来回回踉踉跄跄地艰难地从稻草堆背五六趟稻草到牛圈做夜草喂牛。假期我第一次看到牛背上的父亲，便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身材高大而干廋，衣服烂且脏，面目憔悴，因脚风湿疼而龇牙咧嘴。我叫了他一声，他说：你回来了。我把他扶下牛背，坐在牛圈门口指挥我搬牛草。

朱自清的著名散文《背影》感动了千千万万的读者，却始终没有感动过我，因为我那牛背上的父亲要比散文大师父亲那翻越栅栏的背影要感人百倍。

　　第二天，大学生放牛，成为了村头寨脚谈论的话题。顾不了那么多，放自己的牛，让别人去说吧。

一天，拢牛时，我不慎被树桩刺穿鞋底扎伤脚板，当我踉踉跄跄地来回背牛草到牛圈时，我又一次刻骨铭心地感受了父亲的艰辛。

第二天，父亲说什么也不让我去放牛了。

　　那时学校里没有助学金、奖学金，城里没有打工一说，祖祖辈辈没有离开农村呆头呆脑的我，在城里根本找到生活的门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适合红薯、养肥猪。暑假雨季我在山坡种红薯，雨越大红薯苗成活越好，我就用雨具包着衣服裤子，只穿一条裤衩，淋着雨干活，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汗水，好在年轻力壮，一点也不感觉苦和累。只埋怨活还没有干完，怎么天就黑了。

　　收假后，父亲负责管理。寒假我又回来挖红薯，每年收获2千多公斤放在一间空房里，母亲用红薯养肥猪，每个假期杀一头，作为我的下学期读书费用。

　　母亲是个农村精明的小脚妇女，在被文化遗忘的边疆、在“读书无用论” 盛行之时，坚定不移地鼓励我读书。当时由于生活拮据、缺乏起码的营养，劳累、操心过度，生活、思想压力过大，强撑本来多病的身体，大大小小喂着四五头猪，撑到儿子毕业！熬到儿子结婚！想到的全是儿子需要我时不能死！

　　就这样，年迈多病的父母以惊人的毅力用风烛残年的余光照着我走完四年的前途之路，鼓舞着我克服学习上的重重困难，成绩始终名利前茅（当时还比较看重分数），一个从文化荒漠的边疆民族地区、经历“文革”焚书后来到中文系，学习压力有多大？四年《中国文学史》，看完中国古代名著还可以应付；两年《外国文学史》，浏览所有世界名著真是应接不暇。

　　且不说在“科学的春天”里，全国掀起学习文化热潮，只看看我的父母（年轻人今天不使明天力，老年人劳累过后腰酸腿疼，几天恢复不了），我能不努力吗？

终于熬到了毕业，没能力把父母接到城里，只有放弃了一些机会，来到距家最近的县城工作。

　 【尾声】岳母说：我是挑人，不挑家庭，也不要彩礼。我元旦结婚，国庆节有了儿子，上有老，下有小，夫妻俩人的工资还是提襟见肘，节俭惯了的父母精打细算地帮我们计划着怎么在城里生活。也许是生活略有好转、没有思想负担，父母身体有了好转，母亲逝世时不是我这个儿子结婚，她那十八岁的大孙子在农村都可以结婚了。

　　最痛心的是我家还没有走出困境，父母就把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遗憾留给了我，母亲交代后事时千方百计为我们省钱。父亲一次和我做顺风车回家，高兴极了，现在我家有五辆小轿车了，他们没有坐过一次儿子、两个孙子、两个孙媳开的小轿车。父母多么希望看到孙子结婚，多么希望看到可爱的重孙。

　　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子孙们在城里的生活越来越好，现在我们的生活好到您们想都不想不到，您们未见面的两个孙媳妇很优秀，双胞胎重孙女，重孙子聪明伶俐，父亲母亲您们看到了吗？

　　父母不仅用风烛残年的余光照着我走完前途之路，更用言行教会了我怎么做人：勤劳节俭重视读书的家风、坚韧不拔的毅力、为他人着想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