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几天母亲生辰之日整理了替母寻亲的过程，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含泪整理续篇……</p> <p class="ql-block"> 本来寻亲之篇已经收笔，但总觉得还有点未尽事宜，那就是亲人相见。</p> <p class="ql-block">我见到表弟小锁和弟媳，他们问的最多的就是："俺小姨和姨夫咋样了？""俺小姨和姨夫还好吧？"我不得不如实相告："你姨夫25年前就走了，小姨病重，在重症监护室已经一年多了。"小锁子哽咽了："三姐，俺要和你一起回去，俺要去看看俺小姨。俺娘走得早，小姨是俺最亲的人了"四十多年杳无音信，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不会因时间久远而淡漠。</p> <h3>我知道，我回去和老妈说再多的话，都不如把表弟带到她面前，于是，什么也不用多说，立刻买票回家。邯郸只有一趟绿皮快车直达合肥，其他高铁、动车都要中转，而且中转候车时间比较漫长。但这趟快车的软卧、硬卧都无票。表弟和我一样归心似箭，硬座就硬座吧.</h3> <h3> 车厢里人满为患，侄子对我说："三姑，你有好多年没有坐过这样的火车了吧？"可不是，绿皮火车早已成了我的回忆。而且要坐十来个小时，是得有点吃苦精神。好在我为老妈找到了家和亲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点苦不在话下了。</h3><h3> 侄子比较精明，一上车就找到餐车，付费要了一个餐桌，环境立刻得到改善。聊聊天、打打瞌睡，十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h3> <h3> 第一次带表弟去看老妈，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老妈会不会太激动；不知道老妈会不会认识表弟？</h3> <p class="ql-block">经过和重症监护室协商，同意我和表弟一起去看老妈。走到老妈的病榻前，老妈首先看到了我。"妈，我来看你了。"老妈迟疑了一会儿，好像想起来似的向我点头。我把小锁子让到老妈前，指着表弟问老妈："老妈，你看，这是谁？你认识他吗？"老妈愣愣的看着小锁子，半天没有任何表情。我附在她耳边慢慢地说："妈，我帮你找到家了，我帮你找到小锁子和宝云了，这是小锁子啊"老妈眼睛转都不转地盯着表弟，似乎在脑海深处搜索着什么？我示意表弟用最土的家乡话和老妈对话，那样更能唤起老妈的记忆。小锁子一声"小姨"出口，早已泪流满面。"小姨，俺是小锁子，俺来看你了，四十多年没见你了，我们好想你，不知道你在哪里"小锁子一开口，就有好多话也要对老妈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锁子的乡音让老妈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激动起来，心电监护显示心率到了90多。老妈不停地蠕动嘴唇在说着什么，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小锁子。</p> <h3>但是老妈发不出声，也表达不出来，我心里好难过，我好想好想知道老妈想说什么，好想分享老妈见到亲人的心情。</h3> <h3>我只能猜想老妈想说的话：</h3><h3>"老妈，你知道他是大姨的儿子小锁子对吗？"</h3><h3>"你是想告诉他这多年你也很想他们对吗？"</h3><h3>"你是在问宝云怎么样了对吗？"</h3><h3>对我的问话，老妈不时地点着头，但还是不停地"说"着"说"着，说的我好心酸。我恨自己只知道老妈有好多话要说，却猜不透她说的是什么。</h3> <h3>我迫不及待地告诉老妈，我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老家，老家还有一个从小和她一起玩的表舅；她家巷子口的大槐树还在；姥爷姥姥的老屋还在..我知道这么大的信息量老妈一定吸收不了，但是我控制不住想统统告诉她。</h3> <h3> 第二天，我仍然陪着小锁子去看老妈，相比较第一天，老妈平静了许多，但是她还是一直看着小锁子，还是不停地说。我松开绑着她双手的绳子，想活动活动她的肢体，没想到她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帮助小锁子整理衣领，还不停地拍着小锁子的肩膀。小锁子对老妈说："小姨，你认出俺来了，对不对？"老妈点头了..</h3> <h3> 小锁子："小姨，俺娘走的早，俺没有伺候过俺娘，现在俺就你一个长辈了，你要好起来，俺要接你回俺家，让俺伺候伺候你。""小姨，你想吃家乡的饸烙、楛捋（一种面食）不，你好了，我做给你吃。"我看到老妈笑了，像个孩子似的笑了。</h3><h3>第三天......</h3><h3>第四天......</h3> <h3> 小锁子要回武安了，临走到重症监护室看老妈。几天来老妈情绪一直很好，而这时老妈情绪真的不好。她一直拉着小锁子的手不松老妈脑子糊涂已经近三年了，有的时候连家里人都分不清，难道她真的记起了小锁子，还是亲情真的这么神奇。</h3> <p class="ql-block"> 小锁子："小姨，找到你就好了，俺还会带着宝云来看你，你一定要好起来"..</p><p class="ql-block"> 相见时难别亦难，小锁子心情重重含泪转身，老妈躺在床上目送他离开，我分明看到老妈的眼角挂着泪.....</p><p class="ql-block"> 我是了却了老妈想找到家人和老家的心愿，但是更希望老妈能了却我们兄弟姐妹及小锁子兄妹的心愿-----老妈，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希望能陪着你回家！</p> <p class="ql-block">遗憾的是老妈的病情日趋严重，半年以后的2018年1月10日，老妈在ICV病房苦苦煎熬了二年后，带着万般的不舍永远离开了我们。在痛彻心扉的悲痛中，聊以自慰的在送别的队伍中有了老妈娘家的人……</p><p class="ql-block">妈妈走了，除了带着对我们这些子女、孙子女、重孙子女的眷恋和不舍，就是六十多年没有回她自己家的隐痛和遗憾。清明，我们在洒泪安葬了妈妈以后，姐妹四人加小妹的儿子炜炜启程，带着妈妈的照片回归她的故里，了却她的心愿......</p> <p class="ql-block">上午安葬和祭拜仪式结束，吃完中饭我们就匆匆启程，尽管我们是晚上11:00的火车，但是体谅妈妈归心似箭，更担心清明节路堵，所以我们情愿早一点到武昌笃笃定定等晚上的火车。</p><p class="ql-block">出聂家塝不久，果然遇到堵车，幸亏侄孙聂勇为我们安排的车子驾驶员灵光，立刻掉头走了小路，一路顺风提前7个多小时赶到武昌，对于咱几个老胳膊老腿的姐们来说，坦然多了，贵宾室歇着，等待出发北上。</p> <p class="ql-block">我们选择了绿皮火车的软卧，因为一觉醒来就可以到达目的地邯郸。说真的姐几个除了我去年寻亲乘过绿皮火车，他们已经N年没有见过绿皮火车了。这火车晃晃悠悠逢站必停，姐几个有点兴奋也有点激动，商量着回老妈故里的一些细节，有期待也有纠结......</p> <p class="ql-block">我心里却充满着内疚和后悔，如果当年我能果断带老妈回家，老妈的心愿能在她有生之年了却，就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了。而现在，我只能对着老妈的照片说：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p> <p class="ql-block">预报清晨5:40到邯郸，我不到4:00就醒了，姐妹们也都起身了，和我一样激动。</p><p class="ql-block">按我原本的安排，到邯郸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妈妈的故里。虽然去年七月，我找到了那个叫店头的村，走进过妈妈小时候居住的宅院，但是时间太仓促，又陷入极端兴奋之中，来去匆匆，事后真的好后悔。这次准备和姐妹们在妈妈的故里待足够的时候，多了解一些妈妈儿时的事情。毕竟在妈妈故里只剩下一个已经89岁的叔伯兄弟，我害怕那一天这位老舅突然离去，妈妈儿时的故事将成为解不开的谜......</p> <p class="ql-block">走出火车站，表弟的内弟带着儿子已经在等候我们，说什么也坚持先到表弟家，因为表弟媳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好吧，入乡随俗，一路直奔表弟家。</p><p class="ql-block">下了车，我带着姐妹们往表弟家而去，去年之行，我已经是熟客。表弟早已迎在门口，进入院子，姐妹们自然和我第一次一样稀罕一番，因为南方太少见这样的高墙双开门的四合院。</p> <p class="ql-block">趁着弟媳准备早餐，表弟拿出一张我们全家的合影，照片背后竟是老爸的亲笔字"一九六三年八月十日於南京"。而这张照片在我们家已经绝版，这张应该是当时的原片了。看着照片上那么年轻的父母，心里的酸楚难以言表。</p> <p class="ql-block">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厨房交响曲后，弟媳摆了一个丰盛的早餐。额滴个娘耶，这是早餐吗？我知道表弟家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平时紧衣缩食，我不愿因为我们的到来给表弟增加过多的负担，于是对表弟说，从中饭开时，只吃家常饭。我们的饮食习惯都随妈妈，做点特色面食就行。看我们姐几个一再坚持，表弟终于答应了。</p><p class="ql-block">早饭后，我提出去给大姨姨夫扫墓。妈妈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解放前就去世了，一个残疾弟弟建国初期被人害死了），姐妹之情可想而知。三年自然灾害，大姨一家度日如年，妈妈让大姨一家到了咱家，所以我们年长一些的姐妹对大姨都还有印象。大姨秀美还有一双灵巧的手，我们经常缠着大姨给我们剪漂亮的窗花，每每都是被妈妈以"大姨眼睛吃不消"而制止。我还记得63年大姨生病，妈妈心急如焚，给大姨寄去钱、药、食品。但是大姨还是走了，大姨走的时候，表妹只有7岁，表弟10岁。当时的通信实在落后，听到消息已经是大姨去世好多天以后了，妈妈痛哭失声，（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妈妈那么伤心的痛哭）躺了一个多星期，如大病一场。现在我们带老妈回家，自然要代她祭扫大姨姨夫。</p> <p class="ql-block">穿梭过古老的村寨，突然哀乐阵阵，伴着"飕飕"的凉风，正好映衬我们悲哀的心情......</p><p class="ql-block">路上看到对面山崖一排山洞，问表弟那是什么情况？表弟说夫妻俩如果女的先去世，只能安置在这样的山洞里，等到男的去世后才能合葬入土为安。哇...哇...身为女子深感悲哀。</p> <p class="ql-block">大姨姨夫的墓在一个背山的土坡上，表弟说："俺娘俺爹去世的早，当时连个碑也不让立"。肃立在大姨姨夫的墓前，洒泪颤声和老妈、大姨对话："大姨，我们带老妈回来看您了，这么多年，老妈一直想着您......现在老妈也去了您们哪儿，您们见到了吗？希望您们姐妹早日相见......""妈，我们带您来看大姨了，这里是大姨安身的地方，您看到了......"我希望真的有天国，希望妈妈能早日和她朝思夜想的爸爸相见，能早日和她既思念又怕见的家人团聚。又一次，我泪洒衣襟。"呼呼"的大风卷走了燃烧的冥币，也带去了我们的祈祷和祝愿......</p> <p class="ql-block">回来的路上，我才留心地看看这个叫伯延的村子（镇），和江南古镇相比，这个村子够大够旧。这里应该沉淀着相当多的历史故事。</p> <p class="ql-block">探望大姨姨父的老宅，大姨出嫁早，妈妈抗美援朝回国时去过大姨居住的这个院子。</p> <p class="ql-block">吃过午饭，我们直奔此次北上的主题去妈妈的故里。虽然来过一次，但是越是临近妈妈的故里我越激动，难以言状的心绪。去年为妈妈而来，今年又是为妈妈而来。时隔仅仅半年，妈妈不在了，这变化让我痛彻心扉。庆幸的是我终于在妈妈的有生之年帮她找到了家；痛的是没有在她思绪清楚行动自如的时候带她亲自回家圆梦。</p> <p class="ql-block">径直找到本家老舅的家，午睡的老舅看到我们自然是一番惊喜。向老舅说明我们此行的目的，老舅爽快地答应着。这次首先开启的是上次大门紧闭我没有进去的院落。</p><p class="ql-block">需要加一笔的是，胡同口的人家正在铺水泥路，听说我们带妈妈回归故里，很爽快让我们通行。刚磨平的水泥路面留下了我们串串脚印……</p> <p class="ql-block">在老舅的指引下，我们看到了姥爷姥姥当年居住的房子，也是妈妈出生的地方。大炕犹在，两代老人逝也。</p> <p class="ql-block">院子里房屋坍塌，树木倒戈，灰尘叠嶂，满目苍伤。睹物思亲，即便是这样，我们仍然流连忘返，寻觅着妈妈儿时的气息，揣摩着当年妈妈走过的路，住过的房，爬过的树（老舅说妈妈儿时性格泼辣，喜欢爬树），耳边依稀想起一个尖溜溜的喊娘的童声，那应该就是妈妈......</p> <p class="ql-block">北方农村重男轻女严重，妈妈曾说她很小就去帮厨，于是我们在快坍塌的厨房门口留个影；</p> <p class="ql-block">在姥爷姥姥当年居住的正房前拍个照。我对妈妈说："妈，我们回家了，这是您出生的地方，您还记得吗？这是您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您还记得吗？妈，我多希望您能告诉我当年这里发生的故事，妈......"</p> <p class="ql-block">走进旁边的小院，这个小院也是妈妈小时候住过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老舅说这就是闺楼，我猜想这就应该是大姨和妈妈的住所。盖楼塌亦，色彩依然，可以看出当时的家境还是殷实的。我突然明白老妈几十年没有回家的隐忍……</p> <p class="ql-block">这院子每间房子都会留下妈妈的印记，能进的房子只有这间了，我们在这里留个影。</p> <p class="ql-block">院里的石榴树据说当年就有了，学学当年的妈妈，爬上树留个影。</p> <p class="ql-block">在村口的关帝庙前逗留，这个也是妈妈在家就有的建筑。</p> <p class="ql-block">村里的老槐树已经有了百年以上的历史。老舅说妈妈当年就爬过这棵树，可如今，我们连摆个爬树的动作也困难了。</p> <p class="ql-block">在广场的大石头前留个影，记住妈妈故里的村名。</p> <p class="ql-block">我问表弟，为什么村子的建筑无论新老都是明黄色，这在过去可是皇家专享的颜色啊？表弟说：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喜欢？正是这样吗？我总觉得这里应该有故事......</p> <p class="ql-block">在我们的要求下，老舅带我们去给姥爷姥姥祭扫。车子拐了几个弯，停在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远处是烟囱林立的工程，近处是一片平地，平地的边缘有几个小坟堆，平地的周边是有点落差的麦地。老舅说这是杨家的祖坟所在地，姥爷姥姥就埋在这片平地靠东北的地方。六十年代修路的时候，祖坟都被平了。老舅的父亲是当年的公社书记，也只留了一个没有墓碑的小小坟堆。</p> <p class="ql-block">面向着姥爷姥姥坟地的地方烧纸跪拜。又一次呼唤着妈妈："妈，我们带您来给姥爷姥姥扫墓了，几十年您没能回来祭扫，您心里的痛楚女儿都知道，女儿们替您来还愿了，妈，您安心吧.......""姥爷姥姥，妈妈也去您们哪儿了，您们见到了吗？妈妈多年没能回来是为了我们，请您们原谅妈妈......."我相信，如果老天有灵，姥爷姥姥和妈妈一定能听到我们发自内心的呼唤。</p> <p class="ql-block">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妈妈的故里，不知何年，我们再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