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书手记（2）

自由灵魂

🩸小雪那天是十一月二十二日。有言，小得即圆满，雪落不知寒。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有冬要来 ，飘雪入怀。

太原小雪那天没有雪。那天，我始读《书谱. 续书谱》。

《书谱》为孙过庭所著。

孙过庭名虔礼，以字行，今河南开封人。郡望出自富阳。因而，其在《书谱》中自称“吴郡孙过庭。

《书谱》被誉“词翰双绝”。宋米芾《书史》云：“凡唐草得二王法，无出其右。”《宣和书谱》谓其：“好古博雅，得名翰墨间。作草书咄咄逼羲、献，尤妙于用笔。”清刘𤋮载《艺概》评《书谱》云：“用笔破而愈完，纷而愈治，飘逸愈沉著，婀娜愈刚健。”鲁迅说《史记》是“无韵之离骚，史家之绝唱”。有人评价孙过庭的《书谱》时用了类似的话，即“书史之离骚，书家之绝唱”。

《书谱》为纸本，凡351行，3500余字。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其文涉及了几乎所有书法史上的重大命题，譬如书史沿革、用笔技法、字体书体、修养伦理、品鉴审美、临古创作、批评思辦。

今日，将《书谱》已一字一句读毕，醉心于其中的一些重要书论，感其精妙之至，鞭辟入里，遂摘录于下：

👀古不乖时，今不同弊。

👀专工小劣，而博涉多优，总其终始，匪无乖互。

👀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 ，顿之则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

👀智巧兼优 ，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 。

👀一画之间，变起伏于峰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豪芒。

👀讵知心手会归，若同源而异派；转用之术，犹共树而分条。👀趋变适时，行书为要;题勒方幅，真乃居先。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

👀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草乖使转，不能成字；真亏点画，犹可记文。回互虽殊，大体相涉。

👀篆、隶、草、章，工用多变，济成厥美，各有攸宜。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章务检而便。

👀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闲雅。故可达其情性，形其哀乐。

👀又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彫疏。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 ，四乖也；情怠手阑，五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笔畅。

👀夫心之所达，不易尽于名言；言之所通，尚难形于纸墨。

👀执，谓深之类是也；使，谓从横牵之类是也；转，谓钩钚盘纡之类似也；用，谓点画向背之类似也。

👀岂唯会古通今，亦乃情深调合。

👀写《乐毅》则情多怫郁，书《画赞》意涉瑰奇，《黄庭经》则怡怿虚无，《太师箴》又纵横争折。暨乎兰亭兴集，思逸神超；私门诫誓，情拘志惨。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

👀运用之方，虽由己出；规模所设，信属目前。差之一豪，失之千里，苟知其术，适可兼通。

👀心不厌精，手不忘熟。

👀若运用尽于精熟，规矩谙于胸襟，自然容与徘徊，意先笔后，潇洒流落，翰逸神飞。

👀思通楷则，少不如老；学成规矩，老不如少。思则老而愈妙，学乃少而可勉。

👀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

👀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

👀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

👀 众妙攸归，务存骨气；骨既存矣，而遒润加之。亦犹枝干扶疏，凌霜雪而弥劲；花叶鲜茂，与云日而相晖。

👀如其骨力偏多，遒丽盖少，则若枯槎架险，巨石当路，虽妍媚云阙，而体质存焉。若遒丽居优，骨气将劣，譬乎芳林落蕊，空照灼而无依，兰沼漂萍，徒青翠而奚托？是知偏工易就，尽善难求。

👀虽学宗一家，而变成多体，莫不随其性欲，便以为姿。质直者则径侹不遒，刚很者又掘强无润，矜敛者弊于拘束，脱易者失于规矩，温柔者伤于软缓，躁勇者过于剽迫，狐疑者溺于滞涩，迟重者终于蹇钝，轻琐者染于俗吏。斯皆独行之士，偏玩所乖。

👀数画并施，其形各异；众点齐列，为体互乖。

👀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留不常迟，遣不恒疾。带燥方润，将浓遂枯。

👀泯规矩于方圆，遁钩绳之曲直。乍显乍晦，若行若藏。穷变态于豪端，合情调于纸上。无间心手，忘怀楷则。自可背羲、献而无失，违锺张而尚工。

计28条。

兴之所致，又静临《书谱》数段，方罢，时已至晚。

2023年12月10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