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二十三回 庆新年 赵联酒醉闹会餐</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就到了春天，我们连里的文书陆旗要回家结婚，请假一个月。文书是我们独立连至关重要的工作岗位，不仅要管武器，管弹药，还要准备各种的文字资料，为上级和领导服务，因此，这岗位是万万不可空缺的。领导选过来选过去，选中了我们这批兵的赵联。赵联这个人确实算是我们这批兵当中的佼佼者，人家在入伍前就是通讯员，是国家24级干部，能说会道又能写，头脑灵活反应快，确实是个好苗子。</p><p class="ql-block"> 于是，赵联就把自己的被子搬到了连部的勤杂班，文书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的中间拉一道帘子，里边放着武器弹药和各种器械，帘子外面是赵联的办公桌。遇着机会，我们都去赵联的办公室给他祝贺。赵联正趴在办公桌的台灯前，翻看着一本《政治经济学》。</p><p class="ql-block"> 我那时虽然是高中毕业，但对政治经济学不感一点兴趣，许多理论我还一窍不通。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好像他对政治经济学入了迷。</p><p class="ql-block"> 段高阳笑着对他说：“赵联呀，你这个代理文书实际就跟提干了一样，有自己的办公室不说，还可以不上早操，不参加训练，真得劲！”</p><p class="ql-block"> 赵联放下书，郑重得还有点官腔，说；“其实呀，文书也不能搞特殊化，我现在是刚接手工作，确实忙！”</p><p class="ql-block"> 我说：“赵联呀，你确实是咱们这批兵的佼佼者，看来呀，进步最快的就属你了！”</p><p class="ql-block"> 赵联说：“我只不过是在工作岗位上比你们多呆了两年，有点社会经验罢了！”</p><p class="ql-block"> 段高阳说：’看来老文书陆旗退伍之后，领导肯定要给你把文书前面代理两个字取消了！”</p><p class="ql-block"> 赵联说：“那不就是个正班长的级别么，到时候。你们不也有可能提拔成副班长么！”</p><p class="ql-block"> 郭子这时说：“咱们这批兵这么多，也不可能都提升副班长吧？都当官，谁抬轿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从那次我们见面谈话之后，我心里便坚决地认为，赵联肯定是坐稳了文书这个宝座了。赵联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十拿九稳当文书了，有时候我们这一批兵都在操场训练，赵联从办公室出来上操场对面的厕所解手，看着我们汗流浃背的样子，赵联扬着手微微地向我们招着手打招呼，俨然一副首长视察的派头。</p><p class="ql-block">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转眼就到了老兵复员退伍的日子。我们恋恋不舍深情地送走了退伍的老战友，新战友又跨进了我们的营房。</p><p class="ql-block"> 让大伙根本意料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余连长在全连任命大会上，宣布了我们这批战友中几个同志被提拔为副班长之后，又突然宣布我为独立连的文书，我深感震惊和意外。</p><p class="ql-block"> 稳坐文书宝座的赵联为什么没能接任呢！</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没几天，张诚指导员在组织党支部召开的新党员宣誓大会上，同样没有赵联的身影。我万思不得其解，这么有能力，有本事的赵联同志，为什么会这样呢？</p><p class="ql-block"> 我很想跟赵联交流交流，透透心思，或者说是想安慰他一下，但是又想不出合适的话来。有几次碰见他，他反而用很不好看的脸色瞟了我一眼，眼角透漏着明显的不友好，我只好默然躲开。</p><p class="ql-block"> 没过几天，赵联就向连部领导递交了一份请求报告，要求自己去当饲养员喂猪。</p><p class="ql-block"> 我们军分区独立连当时的伙食费仅仅是四毛八分钱，但是我们的生活水平并不低，因为我们的门口不仅有几亩大的菜地，院子里还有一个很不小的猪圈，养着有大小十来头猪。原来养猪的那个战士叫丁大鹏，虽然他没有文化，但是比较勤快，也比较能干，无论是给母猪配种，还是照顾母猪下崽，他都能做的恰到好处，养的几头大猪滚瓜流油，逢年过节，都要杀上一头猪，改善生活。</p><p class="ql-block"> 现在赵联这个24级国家干部竟然要求去养猪，我想领导肯定不会答应他。</p><p class="ql-block"> 根本意料不到的是，领导竟然批准了他的请求报告，又调整丁大鹏同志不再养猪，去专职种菜去了。我那时根本不理解领导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他们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磨其性情”，我曾经这样暗暗想。</p><p class="ql-block"> 赵联果然走马上任了，他穿着一个大围裙，每天把我们连部伙房的泔水倒进两个大水桶，然后挑着向猪圈走去。</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正好碰见赵联赶着大母猪从外边配种回来，他拿着一支细细的树条，轻轻地赶着母猪往猪圈走，我迎着他笑着说：“这家伙还挺听话呢！”</p><p class="ql-block"> 赵联抬起头，乜了我一眼，笑着说：“当然，它得到目的，得劲了嘛！”</p><p class="ql-block"> 我无话可回，也不能回，只是默默地送他走向猪圈。</p><p class="ql-block"> 我一点也不记恨赵联，平时我有了空闲，还经常到猪圈那里，看他给猪圈清洗粪便，打扫卫生，给猪洗澡。尤其是让我感动的，在老母猪下崽的那天，赵联将一个草苫铺在猪圈那老母猪的小房子里，然后把自己的被子也抱到了猪圈那里，自己就睡在草苫上，等待老母猪的生产。那一夜，他给老母猪接生，喂老母猪喝米汤，精心照顾老母猪，那一窝老母猪下了12个崽，全部成活。</p><p class="ql-block"> 赵联这行为让我十分感动！</p><p class="ql-block"> 1976年的元旦到了，为庆贺新年，军分区司令部的张副司令员和政治部的周主任一同来到我们独立连，参加我们的会餐。独立连人不多，一共摆了八桌，菜品繁多丰盛，色香味俱全，在军分区首长热情给大家致了新年贺词，连里面领导宣布宴会开始之后，欢声笑语便飘满了整个餐厅。</p><p class="ql-block"> 过节会餐，连领导破例还允许大家喝酒，而且是上好的酒。火辣辣的年轻人，平时滴酒不沾，这种场合，大家便放开性子，把杯换盏，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那真是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大家酒兴正酣之时，忽然哗啦一声巨响，大家倒头看去，中间的一张大圆桌被掀翻了，一桌子酒菜洒了一地，一个盘子还滴溜溜转着圈子滚到了门口。只见赵联两手叉腰，满脸通红，瞪大了猩红的眼睛，大声骂道：“妈了个逼，老子喂猪，整整一年了，混到现在，连个党都入不了！我辛辛苦苦，一年喂成了七头大肥猪，半大的克娄猪80多斤重的还有九头，老母猪又下了12个猪仔，都瞎了眼，看不到吗？……”</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和连长赶紧过来，让战友们推着他往餐厅外走。赵联一边走，还一边骂着：妈了个逼，都看不到吗？老母猪还下了十二只猪仔，都瞎了眼……</p><p class="ql-block"> 赵联走到门口，又要往餐厅冲，几个战友干脆把他放倒，拉着他的两条腿和两只胳膊，抬着他往宿舍走，赵联不服气地弹腾着，直到被按到在床上，才慢慢安静下来，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军分区首长亲自参加的新年会餐，就这样被赵联搅和了。根据分区首长的指示，连里领导马上召开了全体会议，要求大家对赵联醉酒掀桌子一事，在他酒醒之后，任何人也不能说，任何人也不能问，就好像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老兵转业复原退伍的时期。赵联当然在退伍之列。但是后来，听指导员很惋惜地说，赵联这个同志确实有才华，原来是想在他当一段饲养员之后，作为干部苗子，重点培养的，但是他在入伍动机上，确实有那么一点需要进一步端正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我们也为赵联深深地惋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