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那些年

刘邦邦

<p class="ql-block">  又到年底了,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在新的一年里,我们将会遇到许多未知,等待着我们去探索和了解。然而,对我来说,最有意义的年底却是在1979年的12月31日。那一天,是我和单位的许多子弟一起返城的日子!我们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激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们互相拥抱,泪流满面,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活而感慨万分。</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在1976年的8月份,下乡到洛阳市郊区白马寺公社的。当时,我们都抱着“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心态,既做好了在农村度过一生的准备,也期待着可能回城的机会。年少的我们对农村充满了好奇和憧憬!下乡的第一天,我代表单位的子弟在公社锣鼓喧天、红绸舞动的迎接仪式上表达决心,场面非常热烈。</p><p class="ql-block"> 我下乡的地方是十里铺大队,虽然位于洛阳市近郊,但那里给我们的第一感觉是贫穷落后的。那时村里还没有通电,晚上照明只能依靠煤油灯或瓦斯灯。在冒着黑烟的煤油灯下看书,经常被熏得鼻孔黑乎乎的。半夜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老鼠经常在地上追逐嬉闹,无论怎样赶都赶不走,仿佛它们才是屋子的主人。</p><p class="ql-block"> 对于我们这些知青来说,生活中最大的不便就是院子里没有自来水,日常用水需要到有水井的老乡家去挑。起初,同院的玛瑙大姐总是热情地帮我们把水缸灌满。她那时正怀着宝宝,让我们感到非常过意不去。为此,我找到离我们住地比较近的人家去取水。一开始,我掌握不了技巧,不是桶落下去了舀不上水,就是水装不满桶。这家有个比我大几岁的姑娘,名叫巧玲,她人长的漂亮,热心又很能干,总是帮我装好两桶水,指导我往回挑。一开始我掌握不了平衡,挑起水来晃来晃去,桶里的水就会撒出来,把我的裤腿和鞋浇湿。村里人有蹲在家门口吃饭的习惯,看着知青挑水很新鲜,有人甚至放下碗筷,唱起豫剧《朝阳沟》里的段子配合我的“表演”。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我掌握了挑水的技巧,首先保持身体重心的稳定,两手要一前一后抓紧水桶上的绳子,然后有节奏地移动脚步。那时我不会做饭,所以就经常抢着去挑水。巧玲也总是等着我去她家。每次去,她都将她母亲做的热腾腾的馒头或饼等拿给我吃,有时还留一些城里买回的零食分给我品尝。</p><p class="ql-block"> 我下乡的小队,有一老一少两个姓潘的队长,老潘队长当时有40多岁,小潘队长大概20多岁。两位队长在村里威信都很高。他们对我们知青都非常关心,在劳动安排上总是尽量照顾我们,在分瓜果蔬菜时总会给我们多分一些。他们经常在社员大会上提到知青下乡到村里生活的不易,并呼吁大家多关照我们。在那个年代,队里男青年每天可以挣10分(相当于0.28元),而女青年再努力也只能得到8分。我们的收入非常微薄,几乎什么都买不了。于是,我和同屋的知青曾私自到队里的蔬菜地摘菜,到了菜地我很紧张,就当放哨的。有一天老潘队长问我此事时,我红着脸承认了。然而,他不仅没有责备我,反而和蔼地说:“没事的,想吃什么菜就去地里薅。”这句话让我非常感动!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私自去菜地了。</p><p class="ql-block"> 平日里,我最怕听到队里出工的钟声。钟声一响,就要迅速地梳洗完毕,快步赶到村口的大钟下等待安排。因为我们总点不着蜂窝煤炉子,在早晨的短时间里是吃不上早饭的。院里的玛瑙姐经常提前给我们准备一些干粮,在经过她的门口时递给我们。胃里有了食物,出工就有了劲头。尽管我们在队里没有什么贡献,但每逢村民家中有红白喜事,都会邀请我们所有的知青作为贵宾参加。那时侯,我们并不懂随份子的习俗,基本上是白吃白喝。宴会的场面十分壮观,几十桌的酒席竟然能在短短一夜之间搭建起来。大锅里炖的肉和各种配料的烩菜,盛在巨大的碗里端上了桌,那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再配上热乎乎的白馒头或烧饼,每一口都让人回味无穷。尽管一碗已经足够饱腹,但总想再吃一碗,只是不好意思回碗。而遇到喜宴时,我们还能带些糖果和葵花籽回去,增添了更多的欢乐。</p><p class="ql-block"> 在麦收的忙季,队里借来的发电机和打谷机使用是有期限的,所以麦场就是战场,人歇机器是不能停的。就这样,知青和队里的青年们组成临时突击队,不分昼夜围着机器打麦子。晚上该我休息时,我曾爬到了高高的麦垛上面,仰面朝天躺成一个“大”字。从小到大所受的家教,是不会允许一个女孩子有这般睡姿的,可如果身体卷成一团,将会被麦秸杆覆盖。由此角度,我意外地发现,布满星星的夜空是那样的美丽壮观!虽然没有梵高笔下的《星空》绚丽多彩,但它仍让我感到了震憾。在麦场微弱的灯光下,弥漫着麦康的气息,打麦机的轰鸣声如交响乐般悦耳,我沉浸在这童话般的梦境中,似乎与麦秸垛产生了更深层次的感知。多年后,当我站在莫奈巨作《干草堆》前时,这幅与麦垛极为相似的油画,使我倍感亲切和欣慰。因为我知道,我曾与麦垛有过一段深厚的情缘。</p><p class="ql-block"> 在农闲的时候,其它队的女知青们,都喜欢聚集在我住的地方。因为我和另外两位女知青是住在农家的院子里。旧式的老房子,青石台阶,青砖地面,雕梁画栋,像宫殿一样,里面空间很大。院里的玛瑙姐的爱人在铁路上工作,很少回来。那个大院子就像我们的“女子会所”。许多知青都比我能干,总想帮我做些拆洗被子费时费力的活。时间晚了,她们就不愿回自己的队了。记得,最多的时候,我的小床上硬是挤了4个人通脚睡。躺下后,有人挠对方伸过来的脚心,然后互相嘻闹,把被子蹬的腾空飞舞,并继续着我们白天的说笑。知青生活虽然简朴,但那段时光无疑给我们留下了最快乐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在下乡的那些年,我的家人们常常到乡下去看我。去的比较多的是我父亲和母亲。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母亲,给我送来生活用品,煮好的水饺,糕点,水果等等。从二公司的基地到十里铺路程很远,他们往返一趟需要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我现在都很难想象父亲和母亲一路有多么的艰辛!也常常想象拿着东西坐在后座上的母亲,途中是如何上下自行车的!母亲比我大32岁,那时已经有50岁了。每当我想起这些,心中总是充满了对父母无尽的感激和思念。</p><p class="ql-block"> 许多的过往都成了故事,无论有趣或无趣;许多的人也成了故人,不论我们曾经喜欢还是不喜欢。多年后我曾回到我下乡的村里,老潘队长和小潘队长都已经不在了,而巧玲也远嫁他乡。</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坚信着几句话:无论你在何处遇到何人,那都是生命中的必然,而绝非偶然。他们总会赋予你某种启示。因此我也深信,无论我走到哪里,那都是我人生旅程中的必经之路。因为心怀善良,所以我学会宽容;因为肩负责任,所以我选择承担;因为洞悉世事,所以我选择快乐;因为看淡得失,所以我追求幸福。</p> <p class="ql-block">欢送下乡知青</p> <p class="ql-block">欢送下乡知青</p> <p class="ql-block">公社迎接下乡知青</p> <p class="ql-block">公社迎接下乡知青</p> <p class="ql-block">知青下乡场面</p> <p class="ql-block">打麦场</p> <p class="ql-block">打麦场</p> <p class="ql-block">打麦场</p> <p class="ql-block">莫奈的作品《干草堆》(之一)</p> <p class="ql-block">梵高的作品《星空》</p> <p class="ql-block">我在麦垛上看到的星空</p> <p class="ql-block">我挑水的水井</p> <p class="ql-block">坐桌吃大餐</p> <p class="ql-block">我下乡住地</p> <p class="ql-block">返城后的第一张照片(相馆照)</p> <p class="ql-block">返城后的生活照(家里)</p> <p class="ql-block">我和下乡同院子住的玛瑙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