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儿子

李子

<p class="ql-block">  儿子收到了工作offer。我的儿子终于要迈入社会,走进职场,面对人生百态,体会人间的喜怒哀乐,成功失败。上班了,自己养活自己,才算是真正地长大了。回顾过往,感慨颇多。</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我这个儿子得来不易。我在刚结婚时得了宫外孕。B超没有查出来,输卵管破裂大出血。耽误了十几个小时才手术。据说手术时血水纱布什么的装了有半桶,术后体重38千克。不过,我命如草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脱了一层皮,我又活过来了。十天后又长回了八十斤。我不知道的是某位医生告诉我丈夫我先天只有一侧输卵管,恐再难怀孕。</p><p class="ql-block"> 此后两年,我都在调养身体,不曾刻意,不过是多吃东西多休息而已。我慢慢从丈夫的苦闷和不满中发现了端倪,知晓了那个医生的预言。我坚持去华西检查一下,做了输卵管造影。医生说我一侧输卵管一切正常,不用紧张。开了两盒妇乐冲剂,很苦。不出三个月,我当真怀上了。</p><p class="ql-block"> 父母和孩子的缘份是上天注定的。我的孩子就该这个时侯来。属相上说属鼠的父母和属龙的孩子是最合得来的。我不孕吐,也没有其他不良反应,吃着交警队的伙食团,打麻将手气还好。</p><p class="ql-block"> 怀胎三个月的时候,有天晚上作梦:我抬头望向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一条蛇从树上落下砸在了我怀里。七个月的时候,找了个相熟的B超医生作检查,她悄悄在我B超单子的角落里划了个圈,里面写了个“儿”字。</p><p class="ql-block"> 2000年的五一,我已经怀了八九个月了。肚大如球,吃点东西就撑得坐不下。朋友约起去碧峰峡,上山下山二三十里,我甩手甩脚走在最前面,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这一趟下来,我明显觉得胎位下降,孩子入盆了。</p><p class="ql-block"> 2000年六月三日,周六。我在人民医院待产。体重103斤,一切正常。中午有朋友约丈夫吃饭。下午两点多上厕所的时候,羊水破了。我赶紧让婆婆娘给丈夫打电话。羊水淅淅沥沥的,很烦。慢慢的开始痛,一阵一阵,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痛。我从病房转到了待产室,医生隔一阵来看一下,云淡风轻地说:快了!快了!再忍下就生了。我攥着床栏,紧闭着眼睛,感受着疼痛一阵阵袭来,漫过四肢百骸,淹没头顶。再缓过来,吐一口气,发出一声气音“唉哟”。我没有号啕,因为浪费力气。六点多了,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我敢说每一个顺产生过孩子的女人,都会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痛的了。我不想生了。我要剖腹产。可是医生说:你宫口已开了,何必白挨那一刀,再说你肚子上已经有一道疤了。我想那就再忍忍吧,总归不会痛死吧。七点多,我上了产床,有医生护士在旁边忙碌。他们为我加油鼓劲儿。我调整呼吸,按照他们的引导一次次用力。疼痛让我神志不清,四肢无力。但我努力和它抗争。他们用了剪刀,做了许多辅助动作,孩子还是没生出来。我听见有人说:你要加油!娃儿再生不下来,会窒息的!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我顿时清醒了许多。即使我死了,我的儿子也不能有事!管他妈什么痛,能有多痛,能有多难,我一定能生!精神力量当真是强大的,我一鼓作气,晚上七点五十五分,我的儿子终于顺利出生了。孩子响亮的啼哭声于我是最美的天籁,更是镇痛的良药。我长吐了一口气,接下来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我都没关系了。护士将孩子打理好抱到我跟前,我偏过头正好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科学说刚出生的婴儿眼睛是看不清人的,但我相信他在看着我,感受我的存在。你好!我的宝贝,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p><p class="ql-block"> 回到病房,我吃了四个糖水蛋。婆婆娘回家了,病房里只剩我们一家三口。我还没有奶水,可孩子饿呀,一直哭闹,新晋的爸爸手忙脚乱给孩子兑水兑奶,小家伙不肯喝奶瓶,还是哭。没办法,我坐在病床上,抱着儿子,让他含着乳头,他瞬间就不哭了,开始不停地吸吮。他吸没吸到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乳头破了皮。换了一边又吸一阵,才勉强睡着了。第二天,医生说得让他吃奶。我又喂他,破皮的乳头痛得我脚指姆儿都抓紧了,喂一次奶,好比受一次刑。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月,才彻底好转。</p><p class="ql-block"> 生产后我在医院呆了一天就出院回家了。他们在前面抱着孩子和行礼走,我在后面也慢悠悠地爬上了八楼。</p><p class="ql-block"> 婆婆娘专门从攀枝花回来照顾我坐月子。煮饭,浆洗,也带孩子。晚上孩子都跟我睡。晚上孩子哭闹的时候我就抱着他,我的下巴挨着他的额头,小声地啍着歌,轻拍着他的背,从卧室到客厅,来回地走。“月儿明,风儿清,树叶儿遮窗棂……”。我很瘦,但奶水还足。儿子生下来只有六斤重,手长脚长,皮包骨头,脑袋显得特别大,生产时受了挤压,有点尖,感觉特别像外星人。满月的时候就有十斤重了,圆润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婆婆娘回攀枝花后,我把爸妈接来带外孙。小家伙早上五六点就醒了,吃了奶,公公就带他出门了,我则睡回笼觉。天气热,公公把他脸向前抱着,一手抄过他两腋下,一手兜着他的小屁股,和现在卖的抱孩子工具异曲同工。爷孙俩沿着滨江路蹓跶,太阳还没出来,空气清新凉爽。河边上锻炼的、打鱼的、卖菜的、放鸭子的……还挺热闹,小家伙很得趣。太阳出来了,爷孙俩就回家,八层楼梯,公公一路爬上楼,都不气喘。我妈做好了早饭,一家人吃过早饭,孩子爸去上班,我爸妈就背上小背兜去买菜。我则在家带小宝。他特别能睡,白天隔两小时就得睡一觉。醒着的时候总是一张笑脸。白天我没给他用尿不湿,都是把屎把尿。有时我把他竖着放在木头沙发上,沙发的宽度和弧度都刚合适,我把他的腿分开一些,小鸡鸡露在开裆裤外,他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自得其乐,忽然就那么来一杆尿,穿过靠背的木头缝隙淋到了地上,我笑他:尿尿了?他也咔咔地冲我笑。晚上要用尿不湿,八九点就开始睡,除非糊了屎尿不舒服,不会醒。</p><p class="ql-block"> 爸妈在我家的那段日子,我是最享福的,家务事一点不干,除了给孩子洗澡喂奶晚上带着睡觉,大多数时间都是公公在带孙孙。</p><p class="ql-block"> 然而好景不长,2000年冬天,我妈突发脑梗,在医院医治了一段时间后,我爸带她回了老家。我妈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必须人照顾。</p><p class="ql-block"> 此后我断断续续请过三个阿姨帮我带孩子。前两个时间很短,可能是不愿带小孩。第三个姓蒋的阿姨带得最久,我们相处得很好。蒋孃四十几岁,红光满面的,善良温和,总是笑咪咪的。她很疼爱小宝,她的儿子都是婆婆娘带的,但她尽心尽力地带我的孩子。她给小宝做好吃的,白天带他到处玩耍,去看挖挖机,去看呜鸣着哐当哐当驶过的火车,晚上带着他睡觉。她还带小宝去她乡下的家。在我再一次因为宫外孕住院期间,她独自担负起照顾小宝的责任,还时不时背着孩子到医院来看我,给我送东送西。那几年孩子小,是最容易生病的,动不动就发烧输液。孩子爸是交警,在乡区中队上班,工作忙,每周还得值一两天夜班。我和蒋孃俩个就一人抱孩子,一人举着输液杆,在医院的走廊里一趟趟走,有时在白天,有时在夜里。她陪我度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替我分担了很多。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她离开了。我后来专门去打听过她的消息,留了电话,可电话又丢了,我最终还是和她失去了联系。</p><p class="ql-block"> 此后,我就自己带孩子了。幸好单位工作不忙,领导同事又特别照顾,我虽然事业无成,但兼顾了家庭,养大了我有且仅有的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