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云讲童年故事（二）

若冰

童年负重前行

我的爸爸每天早出晚归，勤勤恳恳，总有干不完的农活。妈妈是尖尖脚，虽行动不便，仍然像陀螺一样，不停地忙碌。五个孩子要吃要喝，生产队的活要干，她总是累得腰酸背痛，疲惫不堪，让我们心疼。我们几个孩子从小就要干活，以减轻父母的负担。

我七岁开始读书了。看见街上卖爆米花、红苕片、炒胡豆豌豆等香东西，特别想吃，可是沒钱买啊，自己挣钱吧。怎么挣？割牛草，割猪草卖。每斤青草可卖四、五厘钱。

还记得有一天，我割了好多草，把背篼放在田坎上，然后把青草装进背篓，使尽全力把背篼背起来，一步一挪，摇摇晃晃，艰难地迈进饲养场大门。一过秤，七十斤，太重了！这远远超过我的体重啊！我当时只有四十来斤。我累得气喘吁吁，骨头都快散架了。当拿到两三角辛苦钱，我开心地笑了，这可以买好多东西哩。小孩子体力恢复快，睡一觉就没事了，第二天又继续干。不过，我不敢太贪心了，还是量力而行，少背点。找到挣钱的门路，我越干越起劲儿，也有了自己的钱包。花自己挣的钱真爽，但是我还得交钱给妈妈，因为家里太穷了。

我读书也很努力，还先后当过少先队小队长，中队长。一天，班主任老师拉着我粗糙的长满茧疤的小手动容地说：“你太辛苦了！可以在班上讲讲你的故事吗？”我每天放学回家，捡菜叶、割猪草，割牛草，总有做不完的活。

一个寒冷的冬天，我看见河里漂下来一个萝卜，眼睛都亮了。我急忙脱了长裤，光着脚丫，三步并作两步下河去捞，终于把萝卜捞起来了。冰凉的河水冻得我瑟瑟发抖，嘴唇发紫，双腿冻得通红。哎！现在想起来好笑，这值吗？但当时食物匮乏，出于本能，能吃的东西决不放过。

五八年，妈妈又生了小弟弟。那时候，正是饥荒年，大家都在公社食堂按定量端饭。大人都在饿肚子，哪有奶水喂养婴儿？可怜的小弟弟饿得皮包骨头，眼看小命不保，爸妈赶快把他送给舅妈哺养。舅妈家没孩子，可以对小弟格外照顾。

六0年我小学毕业了。两个姐姐在读书，弟弟也在读书，我家太困难了。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我决定不读书了，到生产队干活，挣饭吃。爸爸妈妈都是文盲，对我的决定很支持：他们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读了高中不也是当农民。”于是十三岁的我正式开始了当农民的生涯。

割草

夜战

小学毕业后，我当了农民。由于身高不足1.3米，只能跟着大人们干除草，砍菜等农活。那时干活没有钱，可以管饭吃。由于大锅饭，公社派的干部又不懂农业管理，地里庄稼长得不好，荒草遍地都是。农民白天磨洋工，晚上挑灯夜战。

初秋的一天晩上，月芽儿高挂天空，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蝈蝈儿在唱歌，蟋蟀在弹琴。这晩我很兴奋，因为我要参加夜战！大人把浸了煤油的碎布条分别塞进几支竹筒里，然后点燃火把。队长宣布：“社员同志们，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围歼老虎草，希望大家努力干，干完有夜饭！”“好”！听说有饭吃，大家齐声响应。

队长在前举着火把领路，参加夜战的社员约二十多人，手拿镰刀，默默地跟在后面。大约走了两里路，来到邻村一块长满杂草的地里，然后大家一字排开，一声令下，开始割草。

这草又俗称“老虎草”，约一两尺高，密密麻麻铺满地。我蹬在地上，不停地割啊割，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掉，掉到眼睛里，用袖子一掳，又继续干。蚊子翁翁地围着我叮，我也不管不顾，忙着割草。

也不知道干了多久，我实在太困了，竟倒在草地上睡着了。睡梦中，我突然听到“吃饭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翻身跃起四处张望，哦！人们正排着队领馒头。我急忙跑过去领馒头。

“不给她！”，“点名时没有她的名字”。“什么？不给我吃！我干了活的！”我急了，大声争辩也没用，干脆抓个馒头就跑，边跑边吃，也不管手脏不脏。这馒头是连麸面做的，黑乎乎的，并不好吃，但是在闹饥荒的六0年，无疑是好东西。队长说：“明天早上扣她的饭。”我不干，我自认为自己干了活的，就该吃饭，他们欺负我小女孩。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没开饭，我就等着，一开饭，我又抢了馒头开跑。

我干活很卖力，社员们都看在眼里，也有人为我说话，这抢馒头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悔

六一年，公社食堂解散了，各小队实行经济独立核算，民主选举生产队长，会计，出纳。社员们开始评工分，按劳取酬。这农民的积极性，一下子调动起来，生产队的庄稼也越来越好。

我们是蔬菜队，专门种蔬菜供应城市居民。我先后担任记工员，出纳员，然后是大队的蔬菜联络员。这工作很辛苦。十三个生产队第二天的上市品种与数量要上报蔬菜公司，公司分派给哪些菜店，要传递到各队。当年没电话，所有信息都得靠双腿传递。

我工作积极肯干，得到了社员的拥护，领导的赏识。我入了党，并多次评为优秀党员；乡人大代表；区人大代表；成都市第三届优秀党员；成都市第九届、十届人大代表。但是，由于我读书太少，仅小学文化，影响了我的进步。

我在童年吃不饱饭，又过早干重活，影响了发育。成年后，身高仅1.4米多，这也是我最大的遗憾。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为当年放弃读书而后悔。

后记

云的大姐读完技校，分配在飞机公司工作，二姐在区政府工作，都已经去世。弟弟参军后读大学，在大专教书，已退休。小妹也当了工人。

云自六三年开始，几乎年年评为先进共产党员，改革开放后，又当了农房员，档案员等职务。在干好各项工作的同时，还独自承担照顾父母的责任，直到父母寿终正寝。云的老伴也在十多年前去世了。如今虽是奔八的老人，她还在社区党支部挂职，并领导一个八十多人的唱歌班。

云如今精神抖擞，活力四射，每天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晚上还为儿孙做饭。我佩服她积极乐观，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态度，为她点赞。

唱歌班演出

本篇承接上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图片提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