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中挥洒青春

布托儿

<p class="ql-block">记得我的大学老师曾说过,搞生态你若不认识植物就如同高度近视,看不出什么问题。我的生态监测生涯就是从认植物开始的。</p> <p class="ql-block">1999年的夏天,我有幸受派陪同刘书润老先生到呼伦贝尔达尔滨罗-四方山保护区和阿尔山杜鹃湖保护区开展植物资源调查,第一次从专业的角度见识了森林和湿地千姿百态的植物物种,仿佛进入了无边无际的植物海洋,目不暇接。先生对生态学奥秘津津有味地叙述,甚至将草原上的每棵草比喻成是保护水土的战士等等,把一门看似枯燥的学科讲的那么生动,顿时引发了我对生态学的极大兴趣以及对自然界的迷恋。</p> <p class="ql-block">先生每次出去随身带几个白布袋,用来装野外遇到的植物,回来时将袋子里的植物一个一个地拿出来让我认,错了还帮我纠正,就这样来回重复好几遍……,这也养成了我后来到野外就认植物的好习惯。记得特别有意思的一件事,我为了巩固对植物名称的记忆,在路上用稀奇古怪的植物名给两位同行的呼伦贝尔市站的洪阳和吴俊军师兄起外号,一会儿叫白婆婆纳,一会儿叫顿叶瓦松,伪泥胡菜、走马芹、羊胡子草、虎尾草、鼠掌老鹳草等等,好在两位师兄不跟小师妹一般见识。后来在先生的督促和指导下完成了两篇学术论文,并发表在农大学报上。多年后回想起来,仍然非常感谢先生当时对我的教导和帮助。</p> <p class="ql-block">野外作业是生态监测工作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地方陪同我们的工作人员刚走一两天就开始说,你们这个工作太辛苦了,每天风吹日晒,还不能按时吃饭。他们还没见我们连续十天、二十天的开展野外工作。</p> <p class="ql-block">出野外有四怕。一怕晒黑。尤其是我皮肤里的黑色素太多,只一天在野外不戴帽不戴口罩,赶上别人的十天晒。</p> <p class="ql-block">二怕路不好。尤其怕遇雨天行驶在盐渍化平原上,有一次在桑根达来开展集通铁路验收,坐的是当地师傅开的212大吉普,后面的车座是靠车棚对着排的,可以坐四到六个人。那次师傅开车速度比较快,到了一大片盐碱地上突然打滑,车几乎在原地迅速旋转了360度,坐在我对面的同事说,我的脸色刹时变的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p> <p class="ql-block">三怕正在做样方时草场主人赶过来撵我们。这类事碰见太多次了,尤其是近十年间,牧民们保护草场的意识也很强,总担心草场受到破坏,每次我用母语耐心地解释半天才能化解他们的误解。</p> <p class="ql-block">最后一怕是队友闹病。自从我带队下去,一般去六到八人,通常前七天没什么问题,过了七天开始出现闹胃病的、拉肚子的等等。连续几天吃药不见效,带他们跑医院的事时有发生。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白力军小腿皮肤里钻进草爬子,半夜三点到乌拉盖医院做手术取出草爬子头部的事。</p> <p class="ql-block">作为回忆总结,我在这里给大家分享六个亲身经历的小插曲。</p><p class="ql-block">插曲一:车辆惊鸿</p><p class="ql-block">草原,八月。天象不可测,毫无来由的说变就变。乌云在翻滚、在狂舞,似乎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狂热,想要吞噬大地渺小的声息,太阳像个处事圆滑的老太监早不知躲哪去了,触手可及的黑暗压迫像极了一只手拿权杖的硕大癞蛤蟆得意的俯瞰大众。草原上作业的四人不约而同的回到车上,茫然的盯着末日般的前方。倏地,“霍碴”一道闪电劈向车头,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照亮了天空,我想他们一定是想要战胜黑暗之魔,掌控整个大地,可是转瞬而逝的光辉并没有让黑暗退却。闪电和乌云的斗争还在继续,兴亡交替中无辜的小草、小花屡次被烧得发焦,车头、车尾、车顶、左侧、右侧……闪电在四人周边变幻着身姿,从未与五颜六色的电闪曲线离得如此近,每每出现在眼前,坐在车后座的我们两位女同志不约而同地惊叫,但马上闭口不语,像谁再次开口闪电就要找上她似的。坐在旁边的王玉华嘴巴在颤抖着,眼睛微闭着,强忍的泪滴还是收不住,用力抓着的座椅几乎不堪受力,一旁的我瞪大眼睛,迎面无尽的黑暗,大脑一片空白,随手把王玉华搂在肩下。空旷原野下每一次划过车身的闪耀都使司机张晔和副驾驶座位上的陶赛俩人默契地对视一下,然后继续踽踽前行……</p> <p class="ql-block">插曲二:人在囧途</p><p class="ql-block">那一年在开展草原生态系统评价指标体系研究课题路程中发生了一件难忘的事。茫茫草原,从锡林浩特市到乌拉盖的途中,车走着走着就不明原因的开锅掀盖,跟在后面的另一组车上人员发现的早,用对讲机猛喊:“车油漏了!快停快停下……”,下车后发现油一直在流,路上留下了长长的印记。开车师傅马凌爬到车底盘下面研究了会儿,终于发现由于路况太差,导致三通管被砸漏了,得换一个。不过当时车上没有备用零件,只能想办法找一个和管道差不多粗的木棍塞进去,把三通改成两通,这样才能临时应急。于是,大家分头找木棍。小时候在荒郊野外玩耍,觉得找什么都很容易,没想到在茫茫大草原上找根木头这么难,我们六七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恨不得把整个草原翻一遍还是没找到。不过还好,分头寻找的一个同事发现了几公里外的一处牧户,最后我们到牧户家求助,终于找到了一根约手指粗细的木头,热情的牧民同时给我们借了一堆工具,并答应让我们用他家水桶从他家打水用。司机薛师傅和马师傅轮流用刀削出尖儿,并不断的试验管子吻合度,最后总算把三通管完美改装成两通管,就是这根不起眼的小木棍让大家走出了草原。记得修车功夫我们还徒步去离村不远的小山包上做了植被频度调查。回来后在夕阳下,用气炉子烹煮了几袋方便面,还算不错,在野外吃了顿热乎饭。等我们离开那里上路时天已经擦黑,路上还下着小雨。为了保险,车不能太快,总算上了高速,但也不能按正常高速行驶,同行的几位年轻人由于太累上车便东倒西歪地睡着了,马师傅一路把冷气开的很大,尽量赶走大家的困意,最后总算在半夜两点半到了乌拉盖。</p> <p class="ql-block">插曲三:最差的路</p><p class="ql-block">做生态总是不走寻常路,东乌珠穆沁旗边防小苏木满都宝利格苏木边防公路,是我们走过的印象中最差的一条路,当地人都说“一米一个坑,一坑一米长”。我们为了核查遥感影像上类似小沙地图斑,也为调查乌珠穆沁盆地伏沙地植被才上了这条路。初上路,越野车就开始颤抖和跳舞,速度都上不了20迈,车厢内瞬间尘土弥漫,嗓子眼很快就像被沙土填满,又干又涩。那一刻,不再有行走的概念,此时的每一米都是与恶魔的较量,路狡黠的将答案藏于脚下。无数的坑像一个个吐着信子丑恶的毒蛇注视着你,好像在说:我就看着你,看你走不走,不走就滚蛋!而你不得不走,像一个苦行僧,无奈中只能靠信仰完成你一生的使命。本来看着很近的沙丘,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回苏木镇上仅有的一家当地人开的饭馆吃饭,和老板聊起这条路,健谈的老板娘说:一般去趟旗里我们都很愁呵,去一次几乎把五脏六腑全能颠出去。虽然听起来很好笑,我们也是的的确确体验了一把呀。</p> <p class="ql-block">插曲四:坐坦克过沼泽进四方山</p><p class="ql-block">上过山、下过乡、放过羊、骑过驴……,不过坐坦克俺还是头一次。那年参加四方山植物资源和植被调查项目,我们来到大羊坊镇。洪阳师兄和当地联系好后,通知我们集合带上行李上四方山,并且说晚上就住在四方山山顶上。因为是第一次出野外,很兴奋但没什么经验,别人说啥尽管跟着走就对了。没想到我们来到河边,居然上了坦克,以前只有在电影上见过这东西,还没上去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把刘书润先生和我安排在坦克仓里。印象中那个仓里都是大家的行李包,我和先生各自找了角落坐了下来。从坦克小窗户往外看,似乎看到的是河水水面。除了我俩其余几位同行的人都坐在坦克上面。坦克一走起来,那个颠簸,真是受不了,记得满仓行李包来回滚来滚去,我也几乎随同行李包被甩来甩去,这时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行李包,勉强稳住自己。当时只见刘先生一脸严肃地紧紧拽着身边的铁栏杆,我当时想着我们仓里的人都被摔打成这样了,顶上的人们不知有多危险呢。谁知到了目的地上岸后,看见他们手舞足蹈一个比一个兴奋,说感觉特别好,还一路看好景。我一下坦克就开始呕吐,晕车了。记得四方山山顶上有一个破旧的小二层楼,除了有个炉子没有任何家具,我们用在野外现摘的黄花菜和蕨菜等做了两个菜,就着城里带来的馒头和咸菜,就当晚餐了。晚上我和刘先生、还有鄂伦春电视台的两位小伙子每人一个睡袋,就和衣入睡了。头一次进睡袋,直接躺在地上,那个硌啊,几乎一宿没睡着,不论什么姿势没过五分钟就开始某个位置的骨骼疼痛,那次才体会到一夜是那么的漫长。还好刚过三点天开始微微亮起来,我听到电视台的两位同志轻手轻脚起来拿上摄像器材出去了,我知道他们要去拍日出,也爬起来用冰凉刺骨的冷水抹了把脸尾随着他们一同迎着朝阳走了出去……</p> <p class="ql-block">插曲五:黑瞎虻</p><p class="ql-block">1999年在鄂伦春旗林区开展自然保护区植被调查,正赶上七月底酷暑,本想穿薄点干活凉快,结果刘先生的一句话彻底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刘先生说,现在正是林子里黑瞎虻多的时候,另外也防止被草爬子钻入皮肤里,提醒刚出道的我穿秋裤并把秋裤塞进袜子里,里面穿好背心或球衣,也要严严实实地塞进裤子里。并把衣领立起来,或者用别的头巾类的东西把脖子和头部包裹起来。按照刘先生的指示我们全副武装上山了,我记得外面还穿了件很厚的牛仔衣,是春秋穿的比较厚的牛仔衣。果然瞎虻很凶啊,成群结队地进攻着我们,无奈我们每人一手拿着一条树枝,不停地左右摔打赶走瞎虻。在里外几层衣服的包裹下,顶着炎热的热气,还气喘吁吁地爬山,当时我的汗从头顶上往下流,流入眼里,蛰的眼睛难受但也没有功夫去擦擦,因为瞎虻围着头飞的根本没有功夫去留意别的。我们在林子里做样方调查,在写一个字的功夫,瞎虻就会落在身上,往身上扎,那个疼啊,奇怪了,瞎虻的吸管咋那么硬,穿过我的那么厚的牛仔衣,还穿过里面的衣服扎入皮肤里。瞎虻比较怕烟,还好一路上几位师兄时不时聚集在一起抽烟,平时讨厌烟味的我也凑过去躲会儿瞎虻,的确很管用。</p> <p class="ql-block">插曲六:中暑</p><p class="ql-block">记得做达尔滨罗保护区植被调查那次,我们在达尔宾罗旁边的小木屋里住了几天。等把周边的植被调查差不多后,要徒步去十里外的达尔宾湖继续开展调查。由于天气预报说有雨,我们都穿上准备好的水靴子和迷彩雨衣雨裤。刘先生、我、洪阳师兄和吴俊军师兄四人带上水壶就上路了。上路才发现,路都是沙地,走路比较费力,更何况我们都穿着水靴呢,路上下着几乎感觉不到的毛毛细雨,等到了湖边,又跟着刘先生做了几个样地调查。中午在湖边老乡家吃饭,在我去洗手间回来的功夫,炕上的人们都穿着五颜六色的秋裤盘腿坐着准备吃饭。原来雨裤不透气里边的衣裤都湿了,刘先生见我进来,还建议我,孩子你也去那个屋把雨裤脱了,晾一会儿,不然会生病。但我当时因为不好意思就没脱雨裤,就把裤腿往上卷到大腿吃的饭。饭后又做了几个样地,原路返回了。我记得当时紧跟着刘先生,基本没落下过,可我发现回去路上吴俊军师兄状态不太好,脸色苍白,无精打采。师兄是中暑了,原来阴天因穿不透气的衣服也会中暑……</p> <p class="ql-block">这些野外工作中的小小插曲,磨练着我们的心智、促使我们成长,它们同野外工作一样,是我们人生中的宝贵财富。正是这些小插曲,使我们艰辛的野外工作充满生机,也使我们的“战友”亲如至亲手足,也促进了我们的工作圆满完成。回首那些鲜活的画面,满满的都是我们生态人的执着与奋进,承载着汗水与泪水、收获与喜悦。这些小故事是我的回忆,也是生态人胶片般的人生片段。</p> <p class="ql-block">生态人的路是艰辛的,我们风餐露宿、风吹雨打,但我们清楚,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也正是这样的信念一直鼓舞着、激励着、鞭策着我们不断前行。生态人的路也是欢快的,路边的小花向我们招手,身边的“战友”发来问候,祖国的大好河山如画卷般展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会欢欣鼓舞的、生机勃勃的、连绵不绝的走下去。</p> <p class="ql-block">生态人的路是艰辛的,我们风餐露宿、风吹雨打,但我们清楚,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也正是这样的信念一直鼓舞着、激励着、鞭策着我们不断前行。生态人的路也是欢快的,路边的小花向我们招手,身边的“战友”发来问候,祖国的大好河山如画卷般展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会欢欣鼓舞的、生机勃勃的、连绵不绝的走下去。</p> <p class="ql-block">工作二十多年来,路网建设、车辆条件到其它设备都愈来愈先进,唯独不变的是生态人依然选择走不寻常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