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放簰

时光

　　莫干山区竹海万顷，山里人世世代代靠山吃山，以毛竹产业为生。过去没有公路，更没有汽车运输，为了生存，上古先民发明了利用山涧溪流以放簰的形式，将毛竹顺着余英溪漂流到山外的武康售卖，再由武康通过水路贩运至各地，有记载：上海外滩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建造西洋楼时所用脚手架的毛竹来自武康。放簰这一古老的劳动技艺开始于何时无从考证，但是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随着余英溪中游修建大型水库和公路运输的普及，放簰这项劳动技能也就中断并消失了。

　　簰头，余英溪上游一座古老的小镇，据载：竹木出山，簰行必始于此，故名。当时簰头老街商铺林立，光竹行就有十几家，放簰从业人员上千人，还成立有专业的放簰班，负责将山民们从各条支流放下来的竹簰汇聚成更大的的簰，继续沿着余英溪漂放到武康，其繁华程度与山外的三桥埠、上柏镇相似。时间到了一九五八年，也就是放簰业快接近尾声的时候，不知何故“簰头”被改称成了“筏头”，而且还一直沿用至今。“簰”与“筏”二字读音不同、字义不同，以至于出现了在县内包括媒体播音仍将“筏头”念“筏（pái）头”,而到了外面大家都念“筏（fá）头”的情况，实属无奈！

　　我的祖父年轻时也是以放簰为生，可对于放簰的事他很少提起，可能他觉得放簰只是山里人很平常的一种劳作吧。我至今还收藏着祖父放簰时的几样物件，有开闸放水用的二齿耙、厾竹梢用的斧子、放簰时穿的山袜等。我没见过放簰劳动，却对放簰始终充满了好奇，比如，在冬季我们这儿的溪流是涓涓细流，而且到处都是浅滩，簰怎么放下去；毛竹是怎样捆扎成簰的，人站在簰上面不会侧翻吗？等等。

　　那年，电影《闪闪的红星》在我们村上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镜头是宋大爹与潘冬子乖竹筏顺江而下的那段美景，以及与这组镜头相匹配的还有那首悠扬的歌“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原来放簰这么好玩，我们这里不放簰了真是好可惜啊！大人们总是摇摇头道：不是的，放簰哪有这样的诗情画意。放簰是一项技术难度很高的体力活，在放簰过程中，要是操作不当很容易发生抢滩、撞山等情况，竹子揉在一起还会十分危险，伤人是常有的事。放簰充满了危险和艰辛，所以还必须挑选一位身强力壮、经验丰富、胆大心细的人来担任撑头簰者。那么放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光听前辈们断断续续的描述，是很难还原放簰这种惊险、壮观的劳动场景的。

　　现代社会是一个快速发展的时代，如今，充满了信息化、数字化的无人机、无人驾驶等产品和事物是层出不穷，大家都过上了相当现代化的生活，但人们对一些传统的事物却总是念念不忘。就在近年，有几位乡贤在筏头发起举办了一场放簰表演活动，重现了莫干山区消失了半个世纪的放簰情景，大家终于一睹放簰的庐山真面目。

　　溪边，几个年轻人在一位长者的指导下，将毛竹码放在一起，每十几支一组，用一把特制的斧子将竹梢处厾碎。然后在厾碎处用竹篾捆扎撬紧，成为竹排的一节，俗称一帖，每一帖重量在600斤左右。整个竹排是一帖帖首尾相互联接后依次推入溪中的，竹排一般连接有五六十帖。连接帖的是一个用竹篾制成的竹索箍，这种竹索箍具有既牢固又有韧性的特点，使每节竹簰各具有关节一样的灵活转动的能力。全部连接后，竹排像一条长龙静静地躺在溪中。

　　只听长者一声令下，有人迅速将堰坝决口处扒开，竹排缓缓移动，然后越来越快，到达堰坝处猛然下坠，直冲下游，在弯弯曲曲的的溪流中，放簰人从容把控方向，竹排如游龙般前行，过激流、闯险滩，场面惊心动魄。

　　放簰是用水流冲刷作为动力的，为解决水量不足的问题，古人在溪流上每隔一段就会修筑一处堰坝，蓄满水后开闸放簰，一棒一棒接力就将毛竹运出山外。

放簰技艺凝聚着古代劳动人民勤劳、勇敢、智慧的结晶，它是一种古老的技艺、一种民俗文化，更是一份抹不去的乡愁。

　　上图为簰头放簰的历史资料照片

写于二零二三年十二月十二日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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