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逐

喻孝军

<p class="ql-block"> 天黑时分,晚饭就做好了。</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晚饭比较丰盛,我娘忙里忙外的一顿操作,原本准备留到过年的熏鱼也搭上了。</p><p class="ql-block"> 老喻,那瓶酒你也用抹布擦一下吧!对人不起……。</p><p class="ql-block"> 厨房里我娘冲我爸嘀咕着。</p><p class="ql-block"> 这是宴客的节奏,平日里也是难得见一点肉花子。</p><p class="ql-block"> 要请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宣传股的干士,刘伯钧。</p><p class="ql-block"> 刘干士也没有推脱,军装都没换,下了班就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刘干事文文诌诌的,一介书生模样,又写得一手好字,部队上的宣传栏,大红标语都是出自他的手笔。</p><p class="ql-block"> 人称刘斯文。</p><p class="ql-block">端的好一个斯文人,部队上的大红标语,一直都是鲜红艳丽的。</p><p class="ql-block"> 宣传栏里总不重样,传达着一种浓浓的振奋向上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也是因缘巧合吧,我爸本来和他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一切都因了这棵苦楝树。</p><p class="ql-block"> 话说这棵苦楝树最好的那一段,落入了杨科长之手,初始我爸是心中不爽。</p><p class="ql-block"> 特别是对那位牵线的王福田多少有心生介蒂。</p><p class="ql-block"> 外交级别算是降了一个档次吧。</p><p class="ql-block"> 但是对杨科长却没有什么意见。老杨多好的一个人,况且人家那大小子都二十好几了,说不准就要谈对象了,也迫切要打一套家具……。</p><p class="ql-block"> 他因此,我爸和他非但没有闹掰,反而因为打制家具这共同的目的,互通消息,共享资源,成了一天不聊上两句就缺了点什么的密友。</p><p class="ql-block"> 当然,其中的介蒂,老杨全然不知。</p><p class="ql-block"> 男人嘛,屁大点事儿,大而化之。</p><p class="ql-block"> 这苦楝木拉回来,要做成家具,还仅仅是开了一个头。</p><p class="ql-block"> 首先要把一段圆木根据用料,按比例先刷成版材,边角料裁成方条。</p><p class="ql-block"> 家里只有手锯,刷板这事基本没有办法完成。</p><p class="ql-block"> 这个在乡下是要有经验的老木匠,先在木材上弹出墨线,固定好材料,由两人用大锯依着墨线锯裁。</p><p class="ql-block"> 工作量是非常大的。</p><p class="ql-block"> 这事在广东这边就不是个事,在桂木园那边有一个木材公司,那院里有一架大电锯,木材架上去,哧溜……。一下就刷成了板材,要多厚就锯多厚,这个比湖南乡下可是先进很多。</p><p class="ql-block"> 这个事是老杨告诉我爸的:老喻,你赶紧推过去,就说是我介绍的,让他们帮个忙……。&nbsp;</p><p class="ql-block"> 哦,那个李师傅是我老乡,好说话,完了你给一包丰收意思一下就可以了。</p><p class="ql-block"> 我爸正为锯板材的事发愁,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这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p><p class="ql-block"> 这木板锯好了,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按常规操作,木材水份大,要先搁荫凉处风干。不然刷成板材会收缩,扭曲,开裂。</p><p class="ql-block"> 这一抱粗的木材,要想自然干透,起码要三年。</p><p class="ql-block"> 这时间谁耗得起?</p><p class="ql-block"> 这事我爸有办法,板材拿回来后,板块之间隔上方条,再用竹蔑扎紧,扭实。</p><p class="ql-block"> 再压上重物。</p><p class="ql-block"> 这样一来,板块之间能透风,干得快。板材被外力约束,也不易变形。</p><p class="ql-block"> 这样搁在荫凉当风处,不出三个月,就可以使用了。</p><p class="ql-block"> 剩下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都是些费时费力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中午敲上一郎头,晚上推上几刨,加上休假,一轮敲打,几个月下来,几件家具也就成型了。</p><p class="ql-block"> 再用砂纸细细一打,细腻光滑的木质,煞是招人喜欢。</p><p class="ql-block"> 剩下这最后的一道工序,就是上漆。</p><p class="ql-block"> 这事我妈特别紧张,因为有前车之鉴,在乡下打造的两口木箱,本该红色的箱子硬是被那老漆匠漆成了黑色。</p><p class="ql-block"> 看来这漆匠活还真不简单!</p><p class="ql-block"> 我爸也不敢怠慢,斟酌再三,才决定请刘斯文出手相助。</p><p class="ql-block"> 你说他弄那个宣传画,五颜六色的,无所不能。</p><p class="ql-block"> 漆个家具,那不是牛刀杀鸡?嘿 嘿!</p><p class="ql-block"> 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p><p class="ql-block"> 刘斯文人如其名,斯斯文文的,酒量也是一般,几杯下肚,脸就通红的,话也多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样吧,昨天刷标语还剩了半桶红漆,明天我给你提过来,加点松节水应该够用了……。</p><p class="ql-block"> 我爸只是陪着笑,赶紧把空杯给满上……。</p><p class="ql-block"> 刘师傅,这事还要你费心了,可不能漆成黑色的!</p><p class="ql-block"> 我娘还是有点耽心。间中陪着话。</p><p class="ql-block"> 老嫂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p><p class="ql-block"> 刘干士红着脸,就差没拍胸口了。</p><p class="ql-block"> 他接着道:这个漆成标语那个鲜红色,也不好看,偏黑一点点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就是黑红色……。</p><p class="ql-block"> 对了,就是漆成荔枝核的那个颜色!</p><p class="ql-block"> 到底是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就是高一筹,特别让人信服。</p><p class="ql-block"> 要得!要得!</p><p class="ql-block"> 刘干士略一思索,微微阂首,把杯中酒一仰而尽:嫂子,找一张旧报纸,把铁锅搬出来。</p><p class="ql-block"> 他把铁锅反扣在报纸上,用菜刀背轻敲锅底,抖落了一层的黑灰。</p><p class="ql-block"> 收了锅,把报纸一收,一折,黑灰细细地包好。</p><p class="ql-block"> 嫂子,这个先收好,明天要用。</p><p class="ql-block"> 刘干士微醺着晃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好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黑暗里还传来: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