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晚，在永鑫的烧烤店吃饭。饭桌旁，一笼吐着火苗的炭火，营造出一种温暖如春的氛围。因这笼火，两扇推拉门，都有意识地开着手掌宽的缝隙，以免室内积累了大量的一氧化碳，引起不适。</p><p class="ql-block">随着人们取暖方式的改变，曾经屡见不鲜的煤气中毒事件，这些年，已鲜有发生。</p><p class="ql-block">我曾经煤气中毒过，并且差点酿成惨祸。</p><p class="ql-block">在这样阳光灿烂的时候，仰望天穹，我会感到自己的渺小，微不足道，我甚至会想起杜甫痛骂那些贬低初唐四杰的人的诗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事实上，即使把王杨卢骆奉为天人，“名与身”不灭，就能“废江河万古流”吗？但是，即使最卑微的人，也会珍惜自己的羽毛。</p><p class="ql-block">那时正值青春，活力四射，我与她都沉湎于温柔乡中，欲罢不能。</p> <p class="ql-block">那晚，我们都喝醉了，在她的住室里相拥而眠。半夜时，我们几乎同时醒来。室内圈满了煤球在急剧燃烧时释放出的气体。拉开灯，一种淡蓝色的气流如大雾一般在床前垂地的帘子内涌动。我俩同时头晕，恶心，头疼欲裂。我第一时间想到了煤气中毒！事后想那种感觉，就像脑袋上，不，是脑干上，被缠了一圈铁丝，然后用力无限度收紧。艺术来源于生活。有时候会想《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也一定煤气中毒过，否则他很难脑洞大开想象出像紧箍咒这样的让铜头铁脑壳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大圣不得不跪地求饶的科技狠活儿。我下意识地想坐起身来，去把门窗打开，把那个放在门后每天烧茶炖水的煤炉掂出去。但是，我发现我坐不起来，我浑身瘫软，就像我的骨头在我沉睡时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全部抽走了一样。我迟疑了一下，然后直接从床上滚下来，匍匐着向门口爬去。我不能顾忌冰冷，形象，只能砥砺前行。因为，这攸关性命！那个时候，我明白我是在跟死神赛跑！从床边到门口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但我却觉得有万里长征那么遥远——我足足爬了十几分钟！距门口愈近，煤气味儿愈浓！我的大脑除了剧烈疼痛，就是一片混沌。当我爬到门口，认为成功在望时，却发现，真正的考验只是刚刚开始：我趴在地上，摸不到距地面一米多高的门锁！我不得不翻个身，头顶着墙，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抓着旁边办公桌的桌腿，慢慢呈半坐半卧状态。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抓到了门锁，仿佛在黢黑一团的世界里，看到了光明时，我又发现，平日里只是有点僵，但可以轻而易举地拉开的门，此时却像粘在了门框上，我竟然拽不开它！那一刻，我一边诅咒它，一边用力拉门。不知哐当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我一头栽了出去！我们回来时，天空中只是零星地飘着若有若无的雪花，此时大雪像被撕碎了的云，在漫天飞舞，天地间早已是银装素裹。当一阵寒风裹着雪花吹在我的脸颊上时，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我们得救了！</p> <p class="ql-block">当听到鸡鸣时，我再次爬起来。我得赶在人们正常早起前回去：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我们也不想任何人获得“实锤”。</p><p class="ql-block">雪已经没着了脚背，茸茸的，踩在上面没有一丝声响。我头重脚轻，浑身无力，步履踉跄，像一个醉汉。</p><p class="ql-block">我不想从正门走，那样声响太大。我需要翻墙。这堵墙，不到三米高，平时我轻轻窜起，手搭墙顶，便可如鹞子翻身般轻松过去，但这一次……我一遍遍地上，一遍遍地下来，终于上去了，一只鞋却鬼使神差地掉了下来！我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不得不从墙上下来，重新来过……</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我风华正茂，血气方刚，貌似心存高远，实则胸无大志，鼠目寸光，平日里只是恣意妄为，随心所欲。万幸的是，无论遭遇什么惊涛骇浪，却总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如有神助。不幸的是，这助长了我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从而为日后的目空一切，埋下祸根。今日视之，是耶？非耶？山中宰相陶弘景说：“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又不能说陶弘景缺乏智慧，胡说八道。</p><p class="ql-block">“少年情事老来悲。”忆往昔，喜笑颜开时，又难免扼腕叹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