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的味道

静雅斋主人@俊生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父爱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每个人的记忆中,总会有一道或几道饭菜让我们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对于我来说,最难忘怀的是啃骨头、吃饺子、吃红烧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然,骨头和饺子是父亲领着在城里饭馆吃的,只有红烧鱼是父亲亲手烹制的一道美味佳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之所以它们让我久久不能忘怀,不仅仅是满足了我的味蕾,更是有深深的父爱融入其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那还是没上学哪,也就五六岁的年龄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年冬天,父亲赶大车到城里给队里积粪。还没进过城的二哥和我便跟父亲磨蹭着要跟着去,疼儿子的父亲就带着我们进了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是进了城,其实因为父亲每天起早贪黑干活,我们哥两其实一天就待在住着的粪店里(说到粪店,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没听说过!其实就是车马大店。记得当时好像在城西,也是个村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宋庄?那么,车马店为什么又叫成了“粪店”呢?是因为旧时城里好些单位都是旱厕,老城四合院内每院西南角碾房旁也都有旱厕,街上的公厕也都是旱厕,所以隔段时间就需要清掏。天气暖和的时候,离城近的种菜的村子就拉去浇菜地了;到了冬天不用浇菜地了,像我们这些离得远点的村子,就趁农闲派人到城里拉上粪回村积在大粪坑里,呕上一冬天,开春就是好农家肥了。因为城里白天不让粪车走,所以积粪的人得天黑着就去掏粪,趁着天亮前赶出城外,送回村里,赶着天黑了再进城。所以晚上就住在大车店里,因为在这里住,价格比宾馆便宜,又能放置粪车和掏粪工具。于是,这种车马店因掏粪人住的比较多,慢慢地便被人们习惯性地称为“粪店”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住了有好像五六天,有一天父亲让别人顶了工赶车回村,他早早就回了粪店,就说今天要带我们下馆子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出门前,父亲还专门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带着我们进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吧,就看见了土城墙。顺着劈开城墙的一条大马路进去,便到了大西街。山汉子进城,满眼都是好奇。父亲一手拉着一个,唯恐我们走丢了。我们还没看够街景,就被父亲紧拽着过了四牌楼,转过角进了一家三四间门脸的饭馆。那时候还不识字,也不知道叫啥饭馆。因为是晚上,里边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服务员不知道看我们是农村人,还是对所有人都是那种态度,爱理不理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把我们安顿好后,就看着墙上的菜谱琢磨了半天。最后点了一份炖骨头、一盘油炸花生米,二两一壶的烧酒。当时香的就顾啃骨头了,吃的啥主食忘了。(七十年代的猪骨头大概1毛多钱一斤,父亲干一天活一个工分也就是一两毛钱,那一顿饭估计父亲得起早贪黑干好几天才能挣回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等了好大一会功夫,服务员才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骨头不情愿似的使劲墩在了桌子上。看着热腾腾、红盈盈的大骨头,我们哥两眼睛都冒着光,当然就顾不上看服务员轻视的白眼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第一回下饭馆,不敢动手。直到父亲笑着让我们吃时,才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起了骨头,顾不上烫嘴,扒抓口馕地啃开了。那一盘骨头估计有个三四斤吧,我们哥两比赛似的你一块我一块,啃得不亦乐乎,连骨腔里的脊髓也没放过。直到吃得肚子滚瓜流圆,才注意到父亲坐在傍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啃骨头。他夹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直溜一声喝下一口烧酒,时不时用筷子剔着我们啃完没啃净的连在骨头上的筋头巴脑。看着盘里就剩下一块小骨头和骨头汤,父亲还没吃过一口,我们的脸一下子红了。父亲看我们脸红了,笑着说:“爹进城多,老吃,不爱吃骨头了,你们吃饱就好。这不,你们没啃干净,爹吃这些就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哥和我不约而同地同时夹起剩下的那块骨头,放到了父亲的吃碟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心里清楚:哪是父亲不爱吃呀,他是怕我们不够吃,紧着我们吃那!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了七八年吧,我已经上了初中,二哥已经考上省城的医学院。放寒假的时候,因为没有回村里的公交车,当然也还没有出租车(就是有,也不舍的坐),得爹骑着自行车去城里车站接。因为还有行李,一辆车坐不下,就叫住在我们家跟姑父学木匠的三爹家的林平岗一起骑着车去接。我半年没见二哥了,想着早一点见到他,也是想趁机进趟城,就磨着父亲也要去。父亲没办法,笑着用指头点着我的脑门:你呀你呀,真是个拽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我又进城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了省钱,二哥买的是慢车,回大同得八点多了。怕耽误事,我们三个人一吃完晌午饭就骑车往车站赶,到的太早了,还不到四点。一月的天气,贼冷。外边实在没法待,候车室没票又不让进,我们只能挤到售票处。售票处工作人员待的屋里有炉子,空间又小,暖和;外边只有一个大炉子,炉火半死不活的,周围围满了和我们一样来接站的人。我们也挤不上去,就待在外围。双手笼进袖筒里,时不时得跺跺脚,要不就冻木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好不容易车到了,见到分别半年的二哥,冻了一下午快冻出鼻涕眼泪的我一下子笑了。忙跑过去拉着二哥的手摇来摇去,不知道说啥好。父亲赶忙说:“快点走,你们都饿了吧?咱们吃饺子去,暖和暖和,看冻坏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我第二次进了饭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饭店就在汽车站的对面,好像叫人民饭店。那时坐车的人很少进饭店,尤其是晚上了,饭店里边人不多,可定饭也得排队领号。父亲交了饭费,领了饺子号和馒头号,被告知半个小时后才能煮好。我们就边喝水边等饺子,我的心思都在饭店的饺子上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大盘饺子上来了,冒着热气。我们三个饿坏了,一大盘饺子一眨眼就快吃没了。父亲却一个饺子也没吃,要了一碗饺子汤,把馒头瓣成几半泡在里边,连吃带喝填着肚子。当二哥要把剩下的几个饺子拨到父亲碗里时,父亲拦着说吃饱了,你们吃。边把几个饺子分到了我们三个碗里,边慈祥地看着我们吃饺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心里明镜似的:父亲是怕我们吃不饱,不舍得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起红烧鱼,现在在所有人家都是一道普通的家常菜,随时想吃就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在我的记忆里却是一道美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尤其,我喜欢吃父亲做的红烧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父亲的厨艺不算精湛,唯独烧得一手好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年御河发山水。洪水过后,中间水还深,只有大人敢过去捞冲下来的东西。浅滩上的水不深,里边时不时有鱼出没。我们就岔开腿坐在水里,等着鱼自投罗网。没想到这种守株待兔的方法竟然生效了:一条一尺把半长的鱼昏头昏脑地冲进了我的腿“渔网”。第一次逮鱼,没经验,直接抓鱼脊,鱼没抓着,手划了一道红印不说,还让鱼尾巴拍了大腿。于是,笨人笨办法,就往干攉水。好在水浅,不一会就攉干了。躺在沙滩上的鱼儿没了脾气,成了我背心里的俘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兴高采烈、小心翼翼地提着背心回到了家里,便缠着父亲做红烧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从湿漉漉的背心里拿出鱼,用水冲洗一遍,刮去亮晶晶的鳞片,开膛破肚,去掉内脏,洗净沥干,在鱼肚上划上三刀,抹上盐,耐心等待了十几分钟。父亲往锅中倒上麻油,等油温热了,放入葱、姜、蒜,“噼里啪啦”锅里仿佛在放鞭炮,油星四溅。父亲立即将鱼下锅,熟练地将鱼翻身、放入各种调料,加水……大火焖了十几分钟,出锅,再撒上红的辣椒丝,绿的香菜,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就大功告成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的后背也被汗水湿了一大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吃饭的时候,父亲先给我剔好刺,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我一点点吃完。直到我打着饱嗝离开饭桌,父亲才把鱼头夹给妈妈,自己就着鱼尾巴,端着杯子喝上二两老白干。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的红烧鱼浸透着对我的爱,而红烧鱼也成为我儿时一道最美味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光阴似箭,一去不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8年前,父亲在我刚结婚半年多时,因常年劳作落下的肺气肿,离我而去,再没给我留下孝敬他老人家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每每啃骨头、吃饺子、吃红烧鱼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起父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爱的味道绵绵流长、沁香浓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