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欣记

無極

　　月余前就医拔牙，其生痛之感犹历历在心、恻恻于身。拔之前日夜，偏半头痛致辗转反侧、披衣数起、竟夕不寐。及至当日午前，与妻驱车见久未谋面之子，欹卧于车，不能危坐。近午又三人饭馆就歺，釜锅之美，入口热辣，病牙稍触即如泥淖乍踏坚针之痛，又似隆冬生剥手疮之巨，不知胜关云长之刮骨疗毒否？牙之痛，于饮食、于冷暖、于诗酒，甚至于思想，尽皆索然忘却。归家，无坐、无立、无行，踉跄徘徊于方寸，宛如大醉，言语亦无伦次，实非人语也！丑态既出，确病矣！妻遂果决送医，一路不宁。

　　见医，乃妻之甥男，心稍安。询余病征状，余诉略略，答曰智齿病而又病临齿也。留无所益，止增余患，振振教即拔除之。痛不可忍，又其乃甥侄堪信，余速云可拔。计定毕，须先施麻醉，细针冷药刺入牙根，亦甚痛，但觉有抵损牙痛之感，复用数剂，问余所感而止。嘱余心平无虑，后用钳，钳徐至患牙，因属半麻，勘验审余麻醉可否？余口含钳，麻醉亦生，略含混应之。遽尔钳愈紧、力欲促、痛旋增，虽麻醉亦清晰觉骨肉生分之大痛，今忆，哂如旱地拔葱，止所带非泥屑焉。医突缓滞，复又继力，自觉病牙终斜逸掘出，遂施棉球紧咬以遏创毒，余意料口血正大崩也！病牙既出，持之我视，其状不忍。俄顷，医语“可再除智齿？”，余亦振振，“宁长痛乎！愿速继去之”。医微哂语，“智齿痛莫如前，汝宜安之”。许前齿拔空故，钳腾挪有余、劲力有度，除之亦速，非巨痛也。复遏毒持咬如前，稍顷，持温水漱口，复咬持棉球至室外遏毒。三刻后验凝血况，恐有创未暂愈崩血之虞。经此劫波，以痛治痛，吾软欹有闲，反觉大幸，竟安寐有时，安泰怡然竟可如斯。余礼谢之，医嘱余暂忌烟酒、服药遏毒之事，三月后查定续种补新牙事。

　　余母曾云，“汝少怜汝，遗汝饴多，故牙未能坚利”。母爱余甚，许戏语尔，余岂敢有忿于遗饴之爱。近闻余时牙痛，又语余，“当早医之，免积疾令吾忧，不若小时吾挈汝径见医尔”。余妹知余喜烟，屡劝余戒之，余虽口是，然至今未践。余妻陪余除之，新来亦枉费口舌多也，余亦常对之持烟。妻云，“余语岂害汝否，晚来无求，唯愿饭香也！”子未而立，目余之除牙，余语之曰，“余之鉴，汝当记，康健无灾成于小处”，先前子不经意，余逢此，其亦颔首。

　　余亦有感于心，当力戒固弊，珍爱自我，不使至亲忧牵，因爱生痛，余爱己实亦爱至亲矣！至亲各自爱保康亦同此道！业已中道，江湖风波，逆行羁旅，君山一笑烟云渺，高卧加歺皆不如。拔牙欣记者，怀川张生也。癸卯冬月十六日。

诚谢音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