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1971

叱咤风云

元旦赠文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个扑朔迷离的1971年，那年我是新兵，入列413团五连，驻在辽宁省清原县一个叫大枉沟的小山村，搞国防施工。

当时部队批“罗瑞卿大比武”贯彻林彪“四个第一政治挂帅”的治军思想，林彪一位张姓秘书下派到我师任副政委。传说有水平，听了他的报告，（会址在野外.扩音器效果差）我也没听出水平如何。林彪被神话了，“林办”的人都带有神秘色彩。“（913事件”几天后，北京来人直接把张副政委带走了，后果不得而知。）

有一天同班战友白国忠对我说：“林副主席有个儿子，最近做了一个报告，挺有水平。”他没说报告内容，记不清说没说林立果名字，我听的一头雾水，只知道了“帅门有虎子”

大约八月下旬，全营调到沈阳军区修防核武器的地下指挥所，此间发生的故事隐含着深刻的道理。

一次，我们几个人溶解沥青做防潮层，大铁锅下火烧的很旺，浓黑的油烟腾空而起。落到邓副司令家养鱼池里，〈邓岳是抗美援朝打响第一枪的师长）十几条红鲤鱼误以为是饵料，吃到嘴里又吐出来。我看到鱼池污染很重，也曾想把大铁锅挪远点，又觉得自己不是班长，别瞎操心了。副司令回来以后发现鱼池被污染，新军装也没脱，急忙和夫人一起清理，不知在哪儿找到一把大罩篱，把赃物赶到一起，再捞出来，夫人也忙的团团转。我像一个傻大兵，站在不远处观看，不敢前去帮忙，怕挨训。直到把防潮层做完，（大约两三天）副司令和漂亮的夫人也没有前来追查原因，而是自己动手不厌其烦的清理。

又是一天早晨，我们在沟槽下挖土。陈锡联司令员来了，站在上面往下看，大概是星期日。他没穿军罩衣，我们干了一宿夜班，十分疲劳，谁也不愿注意什么。司令看了一会儿，度着步回家了。（他住在高岗住过的小楼里）

过了两三天传来好消息，陈司令觉得山沟来的部队太辛苦。（其实我们在山沟施工比沈阳更辛苦）陈锡联司令.曾绍山政委.肖全夫，江拥辉，邓岳三位副司令员等大首长私人筹了1000元钱。买了花生和苹果慰问大家。大官个人出钱，买东西慰劳傻大兵，很新鲜吧！

陈司令又命令军区俱乐部主任前来我营，为我们安排文化生活和其他事宜。军区大院每天都有电影，文艺演出，篮球赛等，我们参加哪个项目，个人自由选择，不收门票。但营长只同意三天参加一次，到军区直属浴池洗澡，大约十天一次。俱乐部主任还说，司令看到战士们在工地露歺，怕饭菜凉的快，让我们到大礼堂开饭。营长受宠若惊，坚决推辞，并下令，今后谁也不准再到首长家的台阶上坐着吃饭。

在沈阳军区施工的日子，是我五年军旅生涯最好的时光，私下里我觉得大官都是好人。

没想到“大官”却出事了。国庆节刚过，排以上干部传达了《林彪叛国的文件》，副指导员满文升肚里装不下这些绝密，说听了文件睡不着觉，大家都不以为然。10月6号，全体传达文件，当听到林彪叛国逃跑，我刹那间愣住了。最亲密的战友叛国投敌，绝对颠覆人们的信仰。林彪——多亲密温馨的名字，突然变得如此冰冷而陌生。文件传达完了，我还缓不过神儿来，不知天高地厚。此时坐在前面一个兵，（外连的）却睡着了。元帅之死，震惊全党.全国.全军.可他的士兵却能吃能睡，不怕天塌下来。

元帅逃跑了，士兵的寸草之心却紧握着钢枪。1972年没征兵，我们多当了一年新兵，多服役两年。

林彪的悲哀是天马行空远离人间烟火，把自己禁锢于纯政治之中。在媒体上发表挑灯学毛选的照片，假戏真做，用心良苦。长期绞尽脑汁猜测伟人心里。59年庐山会议猜对了；62年7000人大会猜对了；66年文化大革命猜对了；70年庐山会议：叶群迫不及待的鼓吹设国家主席，林彪想用鼓吹天才的办法换取主席同意设国家主席。这次宝却压错了。

后来部队反复学习文件，“批林批孔”人们都耳熟能详。我产生了几个疑问，（一）林彪是写进党章的接班人，要是不着急，早晚也是国家主席。（二）林彪政治上老道，怎么会看不出林立果搞的“571工程”，只是个天方夜谭。（三）凭感觉，林是得知儿子有谋害毛主席的行为，怕事情败露，林立果遭到灭顶之灾，才在叶群的力劝下，临时决定逃跑，（已经服下安眠药）所以没提前准备，也无思想准备。

鉴于自己百万军中一小兵的卑微地位，讨论中不敢提这些问题，直到75年部队调到山东郯城，我在班中偶然说了：“林彪如果不着急，国家主席早晚是他的。”班长刘恒军急忙回答，你怎么这样认识问题？抢班夺权是林的本质决定的。当时我还真有点毛塞顿开，这是自己听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时光流逝，“913事件”过去半个世纪了，回望历史的天空，大人物的故事已演义成“若干历史问题”，载入史册，许多内幕成为永远的不解之谜。小人物（士兵）的故事像秋风中的枯叶，被历史的车轮碾成红尘，随风而去。

1971年绝对是个扑朔迷离，暗流涌动的年份，政治导向风云变幻，让人们无所适从。我曾朦朦胧胧的从它身旁匆匆走过。

黑龙江…虎林…71年兵

刘福忱

2024年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