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是第一杯苦酒（续）

阿杜

12月28日上午，黑沉沉的乌云下，寒风裹着细雨压着这座城市。九中操场上，整齐地停放着十几辆军用卡车。那些迁了户口的同学将由这些卡车把他们送往将去落户的乡村。

卡车都编了号，分为载货车和载人车。每人所带行李都不随人走，统一放在载货的车上。同学都按各自所去的公社对号上车。－眼望去，满操场都是混乱的人。各人手中都撑着伞，也有穿雨衣的。这些学生虽然大串联时出过门，但如此搬家式的出行却是第一次。不少家长陪着孩子在送行李。有的家长甚至要送走两个孩子。先陪着大的安排好，又千叮呤万嘱咐地把小的送上车。也有家长和孩子走散的。乱哄哄的人群中常传来阵阵呼喚声。

我没有什么行李好带，瘪瘪的书包里只放了毛巾牙刷之类的随身物品。按学校的要求，人先下去再说。

我早早就上了车，站在卡车上看着车下眼前这幅乱哄哄的场景。只见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顺着一排排车呼唤着他的孩子。终于在我们这辆车上，－位男同学听见了父亲的喊声，急忙探出头来：“爸，我在这儿。”他爸闻声站住，目光迅速循着每－辆车寻找，当视线与儿子对上时，－把擼下几乎遮住眼的雨衣帽子，指着远处的那辆车：“妹妹在那边车上，你要照顾好她啊……”……

时间就这样一分－秒地过去。雨中也容不得大家多磨蹭。很快大家都完成了临行前的工作，车子就要出发了。戴同学和茹同学是来送我们的，他俩一直站在车下，等着我们的车启动。那时，他俩是留下参加征兵体检的。离别前，不知说些什么好。临要开车了，我终于向茹同学说出我憋在肚里难以启齿的话。由于我呑吞吐吐，他开始沒听清。我伏下身靠近他说：“能否借点钱？”他掏出五块钱交给我。我平生第一次问别人借这么大数目的钱。五十五年过去了，我至今忘不了这五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