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兔老汉</span></p><p class="ql-block">文/小芸</p><p class="ql-block"> 兔老汉是我见过的年代最久远的人。他姓啥叫什么名字,我全然不知,只知道他是我们公社养兔子的老头。估计他的真正名字,只有乡里那几个领导知道吧,所以外人都叫他兔老汉。</p><p class="ql-block">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身板宽,头发花白浓密,脸是大国字脸,一双三角眼带着瓶底厚的眼镜片,偶尔笑起来,露出一口齐整整的大白牙。说着一口听不懂的外乡话,听村里的大人们说是上海人。四几年给日本人当过翻译,解放后判了无期徒刑。之后,流放在我们公社劳动改造。</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村子就在公社附近,公社有什么新闻或开什么大会,村子里人都会涌去看热闹。每年的秋季,公社都要举办物资交流大会,卖吃的,卖衣服的,五花八门,最重要的是戏园子里每天都会唱戏。也不知道是京剧还是晋剧,对于我们这些毛孩子来说,当时就是看热闹。刚进入八十年代,物质有限,文化娱乐项目稀缺,看戏也是我童年最盼望的。</p><p class="ql-block"> 每次交流大会,唱戏都是十天,看戏要买门票。兔老汉就是那个看门的人,戏演到一半,常规就不再收票(解放了)。我们几个每次都会站在戏园铁大门前,手抓着大门向里张望,眼巴巴地等″解放″。兔老汉每次收完门票,戏也刚唱开了,就走到我们几个小孩面前,伸出他的大手,放在我们头顶上轻轻一扒拉,进去吧,那是我们几个孩子最开心的时候。那时候,没上学不知道日本人的翻译是干什么,所以兔老汉的笑脸,是我们当时最喜欢的笑脸。</p><p class="ql-block"> 之后,我上了学,不再去戏园子门口等"解放″了,也看不到兔老汉了。有天,一个同学问我想不想补英语。我问他让谁补?他说公社那个兔老汉。我说:″你怕不怕他,交钱不″?他说:"一个月收10元‘’,没说怕不怕的事。我没去,我知道了给日本军当翻译官就是汉奸的道理。虽然眼中的他是个好人,可汉奸在我心里有了阴影,再说家里哪来这闲钱。此后,就再没见过这兔老汉。</p><p class="ql-block"> 九三年冬天,我从磴口回老家,听妈妈说兔老汉死了。病的时候,公社给他上海的儿子拍电报,二儿子来了,仅待了一天,留下点钱匆匆离去。没多久,兔老汉就病死了。公社又给他俩个儿子拍电报,许是来回得花掉不少钱,更可能怕受到政治上的牵连,嫌弃这个“汉奸”的父亲,终究一个人也没来。公社找了几个人,裹了块草席,埋在了村后的沙窝里,算是让他入土为安了。</p><p class="ql-block"> 兔老汉的前半生,我知道的不多,而他的后半生,安安分分的接受改造,那笑容和听不懂的上海话,还有用大手扒拉我们的动作,怎么也与“汉奸”的形象连不在一起。后来,我才领悟到一个道理,新中国的法治,人民民主专政的制度,使好多曾经对祖国、对人民犯下过滔天大罪的战犯、汉奸和反革命分子,都给予了获得新生的机会,把这些与人民为敌的坏人,改造成了主动走向人民这一边的好人,兔老汉就是这样的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