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作者 相怀杰</b></p><p class="ql-block"> 从1961年7月我中考时第一次进到博兴县城,到九月份去惠民师范上学,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这个生活在边远乡村的懵懂少年,历经并见识了四个县城。分别是博兴县城、老蒲台县城、老滨县城、惠民县城。</p><p class="ql-block"><b> 博兴县城</b></p><p class="ql-block"> 博兴县城不知什么时候拆掉了城墙。我第一次去县城时,就没有看到城墙的任何印迹。据说城里头那个叫禺头的地方是老城的最中央,此处的路面明显比四周高出不少。博兴县城有东关、北关,没听说有南关、西关,而是有南禺、西禺。也不知为何采用这种叫法。城里头没看到比较出名的历史古迹,也没听到多少历史传说和故事。城里所有建筑是清一色的平房,当时县城最大的建筑物就是县委大礼堂,还建在县城的最南边、最低洼处。当时给我第一感觉是,我们老家的这个县城面积不是太大,没有多少特点,没有我想象中“城”的样子,除去街道宽一些,人多一点,和普通农村差不多。后来广为流传的董永故里等美丽传说,那时我一点也不知晓。</p><p class="ql-block"><b> 蒲台县城</b></p><p class="ql-block"> 老蒲台县城是“滩里”县城。从道旭渡口过黄河向北,走不了几里路就到了老蒲台县城,县城再向北要翻过两道黄河大坝才到达北镇——现在的滨州市中心。当时看到的这个县城是建在黄河滩里面的。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它历来饱受“黄患”之害。在历史上有许多次黄河发大水灌滩时,它被滔滔的黄河水包围着,成为一座水中孤城。1949年建国后,蒲台县没有几年就被撤消了,听说有一个很短暂的时间,县行政机关还曾经设在黄河以南的小营和高庙李村。</p><p class="ql-block"> 我路经该地时,大都从紧靠城西侧的205国道走,偶尔也走过蒲台城里。县城面积很小,映入我眼帘的是破旧脏乱、墙倒屋塌、道路坑洼不平、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可能是灾年造成的这种样子。但这个年代久远的蒲台城的确有着历史的故事。传说明朝初年,著名的农民起义军女领袖唐赛儿,就出生在蒲台县城西关。她曾在青州一带率领起义军大杀四方,杀富济贫,抗击官兵,威震山东。据说她失败后官府永久封闭了西门,县城不准修建西门。我多次从这里经过也确实没看见有西门。现在滨州黄河第一大桥的北端,矗立着骑马、持剑奔驰的唐赛儿雕像,其立柱高度有三十余米,成为滨州的地标物之一。</p><p class="ql-block"> 1976年夏末初秋黄河发大水,被黄河水围困了若干天的蒲台古城岌岌可危,政府动员并帮助居民进行了搬迁。只一个晚上,存在了几百年的老蒲台县城便消失在一片汪洋中。从此,在中国历史版图上,在山东区域内,再也找不到“蒲台”、“蒲城”的名字。在那个年代,据说这是建国后中国消失的唯一老县城,是否属实有待考证。再后来,惠民地委决定,在老蒲台县城所在地开挖水库,并动员地直机关、单位的职工参加义务劳动,我也是亲力亲为者。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当年修水库时,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我还记得修水库时,一辆拉土的汽车在倒车时,一位身处车尾处正劳动的干部不幸被车挤遇难。这个水库是当时惠民地区机关在驻地北镇修建的第一座水库,因此取名第一水库,至今仍在使用。为滨州城市居民用水和城市建设继续发挥着重大作用。这也是老蒲台人对后人、对国家作出的最后贡献。</p><p class="ql-block"><b> 滨县县城</b></p><p class="ql-block"> 从北镇向北三十里便是老滨县城。我去惠民上学徒步往返,路上必从此城里穿过,有一两次还是凌晨时间经过的。从外观上看,该县城要比蒲台城面积大一些,东边的土城墙隐约可见,但不完整,比较矮小。走进城里,我每次经过的是一条东西大街,街两旁的房屋尽管破旧,但比起一般农村的房子还是好的不少。因为是路过,急于赶路,无暇过多浏览、探究,对该城了解不多。现在知道,老滨县城也是个有着历史背景的古城,有许多历史传说。其中,最著名的是“杜受田故居”。现在成为滨州市最有影响的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之一。杜受田为清朝咸丰皇帝之师,出生于乾隆,成长于嘉庆,发达于道光,逝世于咸丰,历经四朝。杜家“一门七进士”、“父子五翰林”,在鲁北地区影响广远。其故居位于城里南街,门首悬“太师第”、“相国第”横匾。故居有着很高的观赏和瞻仰价值。我曾陪同他人到过这里三次,听讲解,看展品,观房舍,受启发,收获颇多。</p><p class="ql-block"><b> 惠民县城</b></p><p class="ql-block"> 惠民县,古称“武定府”。这是当年我看到的第四座县城。小时候听说过,山东省有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武定府便是十府之一。我个人认为,府衙应比县衙高一格,就像现在的省属地级市,或者再高出一点。实际上,惠民县城在解放战争时期就是渤海革命根据地的最高首府。建国初期的惠民地区领导机关,有一段时间驻地就在惠民县。因此取名“惠民专区”、“惠民地区”、“惠民行署”等。</p><p class="ql-block"> 在1958年到1961年,惠民专区与淄博专区合并后又分开。重建的惠民专区领导机关从淄博张店迁回到了北镇,仍叫惠民专区。北镇和惠民县两地相距一百二十里之远。外地人初到惠民地区公务,常常北镇、惠民不分,闹出不少笑话。我记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惠民地区承办了一次全省的职工篮球赛,组委会交给我的任务是到汽车站接外地篮球队。那天下午我刚到汽车站不长时间,就看到烟台地区男篮下了汽车,我想不早不晚怎么来的这么巧?就满怀欢喜向前迎接,不想,烟台篮球队员下车后却大发牢骚、怨声载道,个别人还骂骂咧咧。原来他们在上午就到了北镇,下车一打听惠民还在百里之外呢,又买票换乘汽车去了惠民县。结果当然是原路返回,往返多走了200多里冤枉路,也难怪他们牢骚满腹。我还知道省体委科教处一个同志出过同样差错,很是狼狈。该同志独自一人,带着沉重的有关器械,来惠民地区体委举办某项培训班。他从济南乘车去了惠民县,发现地点错误后,惠民发往北镇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发走。无奈中,他跟了一辆拖拉机走了几十里路,拖拉机主到家后他只能下来。他站在公路边上又等了好长时间,再次搭上一辆拖拉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北镇近郊。那时通信联系极不方便,他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了地区体委,当体委派人把他接到入住宾馆时,他感慨万千地说:“来一趟惠民地区可真不容易呀,有种历经艰险发配边关的感觉哇!”</p><p class="ql-block"> 那时类似的事不知发生过多少次。这充分说明,一个地区的名称必须与驻地名称相统一,否则会给外地来客带来诸多不便,甚至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和损失。</p><p class="ql-block"> 1961年的惠民县城,不愧是曾经的州府驻地,和我前边看到的、讲到的三个县城大不一样。惠民县城城墙高大、宽厚,用“三合土”筑成,保留基本完好。尤其是南城门,还建有瓮城(即在城正门前建的一个圆形的小城),初来乍到,第一感觉就是,这才是我想象中真正的城,同时有一种神秘感。惠民城南门高大雄伟,成拱形,用大青砖砌成,门洞很长,走进去有股凉嗖嗖的感觉。县城里既有古建筑也有洋建筑。外墙高高的“李阁老”故居,我未进去过,从外观看十分森严,保留非常完好;惠民师范大院里保留着两座清朝时期科举考试的考场;城西南角的惠民地区结核病防治所,是外国人修建的具有欧洲风格的古建筑群;县政府大门前的牌坊上写的是“太和缘气”,据说是曹操真迹;构建别致、曲里拐弯、繁华而有人气的“大寺”,集文化和购物功能于一体。就连“察院街”等街道的名称,都折射出它曾经的州衙驻地的过往。很显然,惠民县历史悠长、文化底蕴厚重。大灾之年,计划经济时期,物资极其匮乏,大部分县域商贸萧条。但地处在惠民师范西边不远的“大寺”,还是比较热闹兴隆,既有国营的百货公司,也有鳞次栉比的个体小商店。街头的小商贩们吆喝着:“猫肉”、“烧鸡”、“热馅子”(一种用地瓜面做皮,圆形,个头较大的包子,里面的馅是胡萝卜。当地管兔子肉叫猫肉)这吆喝声对饿肚子的人来说,既动听又极具诱惑力。大寺里还有个说古书的演艺屋,但我从未进去过。每逢周末,驻惠民地区所属单位和惠民县直属单位那些青年干部职工们,经常在离大寺不远的县文化馆门前的灯光篮球场上进行篮球比赛。在当时,地区的其他县是见不到这种活动的。我是个体育迷,是每赛必看的。那时李培之在惠师任教,张来春在惠民党校任职,崔寿松在惠民一中工作,他们都是篮球场上的活跃分子。数年后,他们三人先后调到惠民地区体委工作,缘分让我们成了同事。我们四人在地区体委工作期间,分别担任过地区体委的主任、付主任、科长等不同行政职务。每逢惠城大集,更是热闹非凡,从“十字街”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所有街道全是摆地摊的商贩和赶集人,其场面之大,年少的我从未见过。</p><p class="ql-block"> 1962年学校放暑假时我没有回家。因为我家里生活非常困难,多一人吃饭更难,徒步往返更是辛苦,想乘汽车手中无钱,考虑再三,干脆留校干活不回家了。全班同学只有我一人留下来做所谓的勤工俭学。</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惠民师范有个农场,在县城西北方向,距惠城约七八里路,那里有许多荒芜的土地。惠师在那里养了一批山羊,我的劳动任务就是放羊。学校给的待遇是,假期学校按平时定量管饭,但没有工钱。和我一起的伙伴是十四级(高我一年级)的同学可能叫张建民,滨县人,比我大几岁。偌大荒芜的农场里,到处生长着杂草、棉柳、荊芥,后两种作物都是编织筐子、篮子的好材料。我上初中时,上过劳动手工课,学过编织手艺,会编篮子筐子。看到那么多棉柳、荆条我动了心。放羊的活劳动强度不大,把羊撒出去,我俩就转着玩。我和伙伴商量,他负责看着羊,我编篮子到集上去卖,然后买“热馅子”大家吃,他十分赞同。那个暑假我大约编了二十来个柳条平底“小簟子”,分别拿到大集上和大寺里,以最便宜的价格卖出去。一个簟子的钱能买到三到四个热馅子,真是自力更生可以足食呀。那个假期,我们饱了不少口福。</p><p class="ql-block"> 从1961年到今天,时光过去了六十多年,我从一个涉世不深的懵懂少年,变成了秃顶老人。我们国家也发生了巨变。六十年前的四个县城,除已消失的老蒲台县城,其他三个县都发生了地覆天翻的变化,旧貌换新颜。老家博兴县城向西迁移,高楼大厦林立,绿树成荫的马路又宽又平,文化体育设施全省一流,商业网点布局合理,百姓生活幸福安宁。一座美丽而又现代化县城矗立在小清河畔。</p><p class="ql-block"> 滨城区搬离了老城。先是在东南三里处建了一个新城,后来舍弃了这里,继续向东南方向建设发展,滨城区规划设计与滨州市整体布局相结合,一座新城拔地而起。滨城区也成了与滨州市西区城市中心比翼腾飞的一翼。</p><p class="ql-block"> 我因年龄原因,已好几年未去惠民了。前几年我曾到过建在惠民老城西北方向规模宏大的“孙子兵法城”。听说惠民县最近在大寺的位置上建成了“武定府衙门”。惠民县的开发区建在老城的东面,这里是一片现代化城市建设。从这里开始的滨惠大道,大大缩短了滨州与惠民的距离。但令人遗憾的是惠民县的好多历史古迹、历史文物毁于1966年——1976年十年文革动乱时期。雄伟的古城墙早已夷为平地,现在成了若干个绕城的健身小广场,是老百姓休闲、娱乐、健身的好去处。而那个构建别致、富有韵味、商贸繁华的大寺,也无有了影踪。惠民师范和博兴师范早就被撤掉,合并到滨州学院。惠师院内那两座清朝时期的大考场,也随着学校消失而不复存在。听说惠民县委、县政府办公所在地仍旧在原来的地址上,办公条件比较简陋,成为滨州市唯一没有动迁办公地点的县委县政府,这种情况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不多见的。</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许多已经消失,眼前的一切展示着更加美好的未来。</p><p class="ql-block">作者说明:因当时年少,走马观花,加之六十多年过去,难免记忆有误或不准确的地方,还望读者指正或谅解。</p> <p class="ql-block"><b> 作者为原滨州市体委主任。</b></p><p class="ql-block">(照片系网络下载,与本文无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