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艾克顿的一对教师夫妻

艾克顿华协

我们第一代华人移民中，由于语言的问题，从事教育工作的比较少。对教师工作，一方面，华人有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我们对老师的工作有很大的敬意和感激，另一方面，在美国，地区学校由当地居民税收来承担大部分开支，所以我们对教师工作也会从纳税人的角度来审视支出是否合理。因此我们采访了一对住在艾克顿的教师夫妻，请他们谈谈对美国教育行业的看法。

先生Jamie谈起他为何从事教育工作，他以前作为软件工程师、一直在高科技行业工作，他的父亲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企业家，Jamie自己也担任过公司的CEO， 在一次职业的转换中，他决定尝试一下他年轻时候从事过的教师职业，Jamie申请了Fitchburg高中的物理老师、他是这个中学第一个教物理有license的老师。当时的想法只是试着做一年，但是这一做就做了十年。 太太Sarah， 在中国就是大学教师，在波士顿贫困内城区教学多年、最近转到麻州的郊区高中做英文老师。谈起教学，两位老师都很有热情，我们就一些热点话题展开了坦诚的对话。

问题一：教师这个行业辛苦吗？你们觉得最难的是什么？最有回报的又是什么？

答：辛苦！Jamie说做老师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辛苦的行业，在他的个人经历里、比做CEO都辛苦，他在一个差区教学，学生的水平差距非常大、差的很差、好的也很优秀，Fitchburg的AP physics没有入门门槛，谁都可以登记上课，以至于有学生上课后问：“老师，physics难道不是跑跑跳跳的运动课吗？”原来这个学生是把物理physics和体育Physics education混起来了。由于学生水平的不均衡，一套课程很难适合班级里所有孩子的需要，Jamie有200多个学生， 一年有50多个作业要改、这个工作量已经巨大, 除此之外、 Jamie 经常会课后时间给需要的学生们额外补课，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难的，学生普遍性的对老师的不尊重，对课堂纪律的不遵守，让教学变得更加挑战。（这些不一定存在于郊区中产区学校，但是贫困区学校则普遍性存在）。除此之外，家长对学习支持也不够，郊区中产区的家长会（Parents Teachers meeting), 双方父母通常会到场、而贫困区的家长会，可能一个晚上也没几个家长会来，Sarah说她往往需要打电话给家长约时间，有时候会约到晚上9点。既有家长不重视的原因、也是因为家长大多从事蓝领工作，上班时间不灵活的原因在。

虽然教学辛苦，但是学生们是他们最好的报酬。 最近College Board 在Fitchburg学校AP考试前的一次讲课时，那位客座教师很诧异Fitchburg 居然有这样的好学生。 有位女生回答， “Mr. J is an academic weapon.” 看着学生有进步，是很欣慰的。Jamie作为AP物理的老师，总有送去哈佛等大学的学生， 而Sarah说，和学生的关系，就像你在雕塑一个塑像，雕塑家倾注了太多心血后，会爱上自己的作品。她在19年秋因父亲病重赶回国直到送走他老人家，不得已休了一个多月的假。 可是当她回到学校后，发现有一个好不容易帮他建立了返校上学习惯的11年级学生，再不见他来学校了。 然后马上就是疫情！这些学生的生活中很缺乏稳定性。 当他们和一个负责任的成年人建立了信任关系后， 往往就能逐渐培养上学习惯。 Sarah说：“我给这个学生打电话多次但都或关机或已经没有service了。 后来到网课的后期，21年春天他开始上网课了，他居然在网课后期一天都不缺课！然后他居然毕业了！我确实激动了一下。”

Sarah还提到，做教师最大的报酬就是有好学生。 最不容易的就是学生不想学。 城区管理极为混乱，每天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很戏剧化的事件。 我无数次想要跺脚辞职，然而1. 我需要养家2. 我是个好强的人，总觉得只要自己努力，总会好一些。 难认输。 3. 看着这些孩子们， 他们走偏了，难道对我们这个社会是好事吗？ 我周围教师普遍隔三差五地有人请假。我很理解： 有时候你就是需要在家喘气舔伤。 但是我很少请假。 特别是因为我反常地回国6周后，那个学生几乎丢了。 我扛着，基本不请假。 如果有培训开会之类，总是提前告诉学生，安排好。 我总是一开始就告诉学生我不会突然不上班的。 学生们往往都说很善意很客套的话。 我就告诉他们我的原因： 要想学好任何东西，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是不行的。 所以， 我要求自己，也希望他们尽量不缺课。 （在波城学校，absenteeism 是近一半长期旷课的，这还是疫情之前）

问题二， 教师的报酬怎么样，工作稳定性好吗？

答：Sarah说教师的起薪在她当年是4-5万之间，教书十多年后，能达到十万上下。Jamie则笑曰他刚开始转行做教师时候，工资是他以前工资的1/4。 Jamie觉得高中理工类教师职位稳定性很好，因为很缺，大多数够格做高中老师的， 都可以在工业界找到更高报酬更轻松的工作，所以选择做老师往往还是因为热爱。 Sarah则说、学区预算消减的时候、老师职位就会被砍或者被调动到其他地区，往往有时候由于工作被迫调动需要很长的交通时间，冬天早上甚至五点多就要开车出门。

Sarah说当初在波士顿内城教书，那里是典型贫困人口学区/学校。 波城教书很难，因而许多带着理想去工作的人，幻灭辞职的比例特高。各种原因离职的比例远远超过郊区学校。 为了留住教师，波城工资在麻州基本最高， Sarah记得和她一起入职的13个新教师第一年就失去4个，第二年剩下两个刚大学毕业而且只教幼儿园的俩，另外就是Sarah和图书馆员、第三年Sarah也离开了，只剩一个幼儿园教师！在城区教学，许多人做不下去，是因为失败感太重。郊区的教师队伍则相对稳定地多、这对郊区的孩子们来说是好事。

教师工资来讲、城区贫困学区的报酬好与郊区中产区公立学校，公立学校又好于私立学校，这个和工作中面对的难度挑战有关系。

问题三：你们怎么看待新冠对教学的影响？

答：Jamie说虽然媒体都在说新冠让学生的学习落后了，但是他的个人经验却并非如此，他觉得他的有些学生在学习上甚至变得更强了（academy rigorous), 也许得益于网络资源的丰富，他也确实注意到有焦虑的孩子变多了，孩子们变得害羞不敢公开讲话，这个和孩子们脱离了一定程度的社交有关系，所以疫情后mental health的问题变得严重，当然随着时间的过去、希望一切会好转起来。

在这个期间，社会上一直有争论就是学生是否应该在家网课，教师工会主导了教师和政府之间的谈判，麻州是在2020年秋季提供混合上课或网课、而在2021年5月全部恢复全日制到教室上课，而当时疫苗虽然普及，但是辉瑞的新冠特效药paxlovid 尚未问世、各行各业在家工作避疫还很普遍、教师应该算是比较早到岗的、一部分老师由于担心疾病的危害性而辞职或退休，造成了教师的紧缺。网上有些言论说教师工会导致了复学的延迟和学生更多的mental health issue， Jamie 和Sarah则觉得将心比心、教师也有权利受到保护，教师工会的谈判是有必要的、否则，老师真的也会很寒心，会引发教师队伍的动荡，恐怕很多老师会离开教师岗位。

除了和两位老师有这个深度交流，了解一点教育行业知识，我们还就微信群里一些关于特殊教育的问题，和学区委员做了沟通，一个传闻关于艾克顿学区的特殊教育学生免费去迪斯尼、这个可以肯定是一个以讹传讹的误解。还有一些学生上的行为治疗疗程、是医疗保险付钱，而不是学区付钱。总之大家如果有问题，就去登记会议，问学区要解释，这是你作为公民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