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

晨鸣

10月初的一个夜晚, 宁静的夜空被由远及近的群鸟鸣叫声划过，"啊噢....啊噢”，声音高亢洪亮，虽然夜色茫茫无法看见，但仅听声就知道一定是"北方的远客"又来访了。第2天上午，果然看见排成人字型的雪雁队伍浩浩荡荡、"啊噢....啊噢"地凌空飞过.... 雪雁 (Snow Geese) 是"大本营"在北极附近的候鸟，分布在格陵兰岛、加拿大北部、阿拉斯加的北部以及西伯利亚的东北部。每年仅在繁殖季节5月至8月在那儿居留、繁殖和养育雏鸟。8月底开始南飞到北美气候暖和的地方越冬，春季再返回，是大部分时间在外度过的“游牧民族”。 北美洲雪雁迁徙地图. 橘红色，浅黄色和蓝色区域分别是繁殖地，迁徙地和过冬地.温哥华位于太平洋东岸中部(图中红心处)，是候鸟沿太平洋东岸迁恓路线的重要驿站。温和湿润的气候, 丰盛的沼泽湿地和草地农田，为约250种、超过10亿只秋来春去的候鸟，提供了重要的休息和觅食的生态环境。而其中声势最大、知名度最高的就是靓丽的雪雁大军。 雪雁有2大类：大雪雁和小雪雁，分别分布在东部和西部，主要区别是体型的大和小。来访温哥华的都是小雪雁，高64~79厘米，重2~2.7公斤，翼展约90公分。其羽毛有全白和浅灰2种，白色是成鸟，灰色是不足一年的幼鸟(上图右边2只)，第二年成年后才会完全变为白色。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只吃的满嘴青草的肥家伙悠然自得地在菲沙河堤上呢喃漫步。雪雁食素，主要吃植物的根茎、杂草和谷物。原本白色的头部，在采食过程中被土壤中的矿物质染成锈红色。 加拿大是雪雁最多的国家，有超过500万只的小雪雁和约70万只大雪雁在此驻窝。每年秋季开始迁徙南下去较温暖的美国度冬，春末夏初回返。与咱们东北“银”冬天去海南"猫冬"异曲同工。 每年来访温哥华的小雪雁有10～20万，留下度冬的只有2~4万，主要分布在菲沙河(Fraser river)的三角洲。其余的则继续南飞到美国的西雅图北部的Skagit Wildlife Area (温哥华以南150公里)，或者远至加州甚至墨西哥。有趣的是，来温哥华的雪雁都是“外宾”，且全部来自西伯利亚以北的俄属弗兰格尔岛(Wrangel Island)。那儿是除了加拿大之外，小雪雁最大的聚集地，岛上约有68万只小雪雁(2020年统计)。 雪雁是集体行动的鸟类，无论是在空中迁徒飞行，还是落地安营觅食，都是成群结伙的。一个"队伍"通常几百至几千，多则能上万而达到"军团"的规模。所以雪雁每次的来访，不可能"鬼子进庄，悄悄地干活"，而是规模宏大、“惊天动地”。几公里之外，影还没见到，高亢的鸣叫声就已响彻云霄，随后整齐有序的队伍便在天空中呼啸飞过。声势浩大，无人不知，无户不晓。是一件为秋冬阴雨萧瑟的温哥华，增添勃勃生机的盛事。 雪雁飞行时，队伍通常排成人字形或一字形(数量少时)，边飞行边发出“"啊噢啊噢”的叫声，高亢洪亮。据专家介绍，它们的鸣叫声有助于维持雁群队型的完整性，并协调雁阵飞行时的位置变化。如此看来，人类使用的队列口令有可能是“仿生”飞行的雁群。 其实除了飞行，雁群在地面上露营觅食时，也是叫声不断热闹非凡。也据专家介绍，这是因为在庞大的雁群中, 家庭成员是通过叫声呼唤彼此、互相照顾，防止失散。所以叫声是雁群的通讯媒介，是它们的微信。嗯，准确地说，应该是VK(VKontakte，即俄国版的“微信”，因为它们是"俄国籍")。 中间这位带"脚环"的家伙，在镜头前昂首挺胸走过，有着NBA球星戴着总冠军戒指般的骄傲。由于和追踪雪雁的鸟类专家"握脚寒暄"过，见过世面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背后受敌"，且体型比雪雁小几倍的环嘴鸥(图中C位)懒散打盹的神情，反映了雪雁大军南下的长征中灵活地执行了“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的政策，只抢粮食不调戏良民。 摄于列治文市的Terra Nova自然生态区，它位于菲沙河北侧入海口，是温哥华最具特色的观赏雪雁的地点。由于与温哥华国际机场隔河相望，距离飞机跑道仅不到2000米，所以会看见自由翱翔的雪雁与频繁起降的“铁鸟”在同一片蓝天下，同台共舞，比翼双飞。 11月初去Terra Nova 区探望在河口沼泽地栖息的一群雪雁，遇见一位也在观赏雪雁的白人老妇。"(它们)好美啊"，老妇人用英文说。"是啊，实在太美了"，我附和着...."但你知道吗，有些人并不喜欢它们，嫌它们吵”，她接着告诉我。“真的吗？他们是神经病!"( They are insane) 我脱口而出，不加思索的言辞显然过激，恐怕得罪了听者。“谢谢你这么说” 她居然高兴地回应着，似乎碰到了知音。........平心而论，成群结队叫声不绝的雪雁，也许是所有水鸟种类中最吵杂的，但比起它们带来的愉悦，应该不算什么吧！我小时候养过鸡鸭，从毛茸茸的小雏开始，养大后还会生蛋，是全家喜爱的宠物。根本无法想象竟然有人会不喜欢这样洁白美丽的雪雁。 IONA 海滨公园: 观赏雪雁的景点之一其实雪雁的光临，不仅使人赏心悦目，而且也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音。因为可以满世界自由飞行的雪雁(与所有其它候鸟一样)仅会选择在未被，或少被人类污染过、食材丰盛的环境落脚。多年以来，在世界最适合居住城市的名单上，温哥华总是榜上有名。秋来春去、下凡人间的雪雁一定是慕名而来的。事实上，每年候鸟数量和增减的数目，是环境科学家衡量环境污染的重要数据，是自然环境变化的风向标。候鸟愿意去的正是生态环境好的地方。中国近十多年来候鸟逐渐回归增多，即是“退耕还林”和“青山绿水”措施得当，改善了生态环境的结果。 摄于2015.01.26. 家附近的一所学校的草坪，是雪雁每年光顾的“食堂”之一，以前白天就能遇见来"就餐"的雪雁大军。埋头啃青的数千只雪雁，与周边的小路上每天来散步的居民井水不犯河水，既使"狭路相逢"，双方都会“客气”地相互避让着.... 摄于2021.01.03 Garry Point Park.雪雁年年来，但2021年是“大年”，到访了约18万只，创历史新高。碰巧又有位淘气的小姑娘追逐它们，瞬间腾飞的雪雁声势浩大、美丽动人。 但是近几年来有一个明显的变化，使我困扰。雪雁群变得很少在市区落脚，像往年那样人雁近距离接触、和谐“同框”的场景，变得越来越稀有。白天雁群总是远远地聚集在河畔海边的沼泽地，鲜有进城。人们只能专程到河口海边去探访雪雁。既使遇见, 多半也只能远远地眺望，很少再有机会像从前那样能接近雁群，享受被成百上千只雪雁围裹当中的快乐。 由于不容易见面, 所以感觉上雪雁的数量在逐年减少。这是为什么呢？开始我想当然的认为，一定是生态环境变差，造成雪雁逐年递减的结果。但Google了一下，事实却并不那么简单。实际上由于“进城”的雪雁，在市区运动场的草坪觅食后，留下难以清除的粪便，使运动场无法正常使用, 而遭到人为的驱赶。雪雁随地的"方便"，给城市留下了许多不方便。于是政府就采取了若干措施, 包括白天用类似传统“稻草人”的方式，或用狗来驱赶进入市区运动场草坪的雪雁，并在南部的Delta市种植专供雪雁食用的草地....，但收效甚微。 趋利避害, 不仅是人类也是动物的本能。雪雁群不久就相应改变了战术：白天按兵不动, 夜晚才出来"扫荡"。结果虽然轰走了雪雁 , 也没能保护住草坪。"赔了夫人, 又折了兵"。大概是政府吸取了教训，现在有的运动场地，已将原本的天然草坪改成人造材料的草坪。其实，雪雁的"方便"造成的危害，远比它们的"用餐"小的多。由于秋冬季节植物的营养浓缩在根茎，是草食动物主要的食物来源。雪雁的嘴又擅长啃掘植物的根茎，所以被雪雁大军反复"扫荡"过的草地和农田，往往会形成毁灭性的破坏。 更令人吃惊的是，与全球野生动物和鸟类逐年下降的大趋势相反，自1970年的50多年来，雪雁数量每年都在稳定的增长。据加拿大政府的候鸟统计数据，小雪雁从1970年初的200万只，增加到了2019年的1300多万。大雪雁从2000年的300只，增加到了2023年的近100万只。据专家研究，雪雁的快速增长主要源于两大原因。其一是美国高度机械化和智能化的农业生产, 使得农作物产量大幅度提高，收割后的农田遗留下大量的谷物，成为越冬的雪雁丰富的食材来源。其二是北极气温变暖，使雏鸟孵化和成活率也大幅度提高。 随着雪雁每年数量的攀升，有些地方(包括北极繁殖地)，已到了成灾的程度。泛滥的雪雁不仅对自然生态和农作物造成超负荷的压力，而且由于内卷而易染疾病, 也威胁其它种类鸟的生存。实属无奈，北美几十年前就已开禁猎杀雪雁。据统计，从1999年到2009年的十年间，在加拿大和美国共有100万只雪雁被猎杀，而且猎杀数目在逐年攀升。2017年和2018年这二年被猎杀的雪雁竟高达80万只！然而，这种原始的"大屠杀"，并没有抑制住雪雁逐年递增的趋势，从1990年到现在，雪雁的数量仍然增长了三倍多。目前雪雁的总数约超过1,400万, 比加拿大1/3的人口还多。也就是说三个加拿大人就能"分摊"到一只多雪雁。 既然原始的屠杀无法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动动脑筋想想其它更有效、更“人性”的对策？比如，恳请"伴你高飞"(Fly Away Home)影片中的女孩艾咪(Amy)，再次驾驶滑翔机带领部分雪雁，迁徙到北美以外的地区过冬。 又比如，邀请ZG计划生育委员会的专家，通过ChatGPT，用"雁语"给北美雪雁各大军区的领导们办学习班, 给它们摆事实讲道理，鼓励一对雪雁夫妻只生一胎😊再比如，聘请人类移民火星的总设计师马斯克, 来做雪雁“移民”的鼓动宣传工作，忽悠北美过剩的雪雁移民到其它的大陆，比如中国的青藏高原。....... 总而言之，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尤其是有了AI加持的现代科技，将来应该能开出一条供雪雁迁徙去其它地区的“天路”，这不仅能保护雪雁和平衡生态，而且使更多的人能欣赏到雪雁的美丽，这无疑将是人类的一项史无前例的保护地球、造福人类的大爱之举。"....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北疆。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雪雁和人类欢聚一堂....."每当聆听这首歌都会情不自禁随着哼唱，都会为藏族的天籁之声惊叹，被歌词的浪漫抒情所感动。尤其是到了歌曲的高潮、旋律最高音阶的“天路”时，从心底会涌起一股热流，沿着血脉上窜至头顶，就像因贪杯多喝了陈年的茅台，如痴如醉。通了人间的路已经把人痴成这样了，那么天上的路一旦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