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趣事7】一夏半日的清凉

自由度

女大十八变，咋变都好看。新鲜的空气，甘甜的井水，粗茶淡饭肚子能吃饱，劳动一天躺床就睡着，不计较工分给多少，也没有抽工的烦恼，苦中作乐，自寻开心，在松木堡插队半年不到，大多体重增加不少，正应了那四个字：心宽体胖。

（1975年，桂荣秀兰下乡半年对比照）

经过插队的第一个春耕夏耘，脸又晒黑了许多，体重又瘦回到从前，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挺过来的。当农民太辛苦了，尤其是夏天在玉米地里拔大草（或追肥），那个难挨的滋味至今难忘：钻到闷热闷热的玉米地里，低着头猫着腰，半天拔不到头，蚊虫叮咬不说最害怕遇到蛇，胳膊被玉米叶子划出一条条红道道,汗水一浸“贼啦啦”的疼。我依稀记得一次，挨着我拔草的明明，草没拔到地头就呕吐不止，脸色苍白，不知是中暑了还是过敏了。

拔完玉米地的草，再给玉米追上肥，就到了挂锄闲歇的时节，知青们可以短暂的休息几日。

（1976年，明明和菲菲在除草）

天气酷热，树上的叶子纹丝不动，只有婵（俗称知了）“吱呀, 吱呀”无规律地乱叫，吵得人心烦躁。我们几个女知青干脆离开闷热的宿舍，顺着村中一条小溪逆流而行，感受着溪水带来的一丝丝清凉，无意间竟来到了传说中的松木堡水库。

站在土坝上，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山峦叠翠，碧水蓝天，岸边几个光屁股的小男孩聚在一起，清点着小桶和瓶子里的鱼虾。水中几个男知青在游泳玩耍，身边不时翻起一簇簇水花，看到我们便不好意思的向远处芦苇丛游去。我们知趣地快步离开，心里却萌生了一个愿望：什么时候能像他们一样，在这里嬉水游泳🏊🏻，解暑消夏💦！

在那个思想禁锢的年月，男女知青很少说话，更不可能同池而泳，这座水库一入夏就成了男知青的乐园。

（乡间小水库，网络图片）

一天，听说河边新建的方塘水面宽阔，雨后水深可达胸部以上，而且底部平坦无危险，尚可游泳。我们十几个喜欢游泳的女知青天性使然，管他什么雨前雨后的，匆忙吃好午饭，就在宿舍里换上泳装，像一群挣脱牢笼的小鸟，跃过青年点房前的大马路，穿过一大片青纱帐，无比兴奋的来到池水边。

方塘水平如镜，阳光穿过水面，投射在清澈的水底，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自由与愉悦。此时的女知青，不！是姑娘们，顾不上欣赏眼前的景色，把外衣一甩，下饺子似的跳进水里，顿时，一股清凉包裹全身。

遗憾的是，多日无雨，方塘水浅草多。说是游泳，其实只能在水里漂一漂，扑腾几米就被水草挡住去路，勉强游个蛙泳，动作也不能太猛，否则肚皮就会刮碰到水底。

（方塘、花草，网络图片）

即便如此，姑娘们仍然兴致不减。站在清凉的水中，踩着软软的沙土，生性活泼的国华喊了一声“咱们打水仗啊！”伸出双手几捧水撩向近处的菲菲和明明，毫无防备的二人被水浇个满脸花，因弄不清楚这水是何人所为，她俩索性见谁撩谁，池塘里无数水珠被抛向空中，又落回水面。

参与打水仗的姑娘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形成两个战队。王伟战队人多，采取急攻战术，水花特别猛，就连国萍国华这对亲姐妹也因站队不同，互相打水毫不手软。绿华战队本来人就少，高挑柔美的月华又临阵脱逃，明显战斗力不足被泼打上岸。

（前排左起：树良 姜斌，中排左起：昭丽 绿华 潘杰，后排左起：王伟 国萍）

机智勇敢的绿华借双方队员斗嘴叫阵之机，在玉米地找到一个大铁皮水壶，悄悄迂回到对方背后，冲着一名队员的头猛地来了个“醍醐灌顶”，顿时水花四溅，惊叫声和哈哈大笑声交织在一起。然而，遭到对方围追阻截的绿华也又一次被泼成了落汤鸡。聪明伶俐的娜娜总结经验，拿着水盆潜入对方侧面（便于脱身），趁谁不注意，对其后脖颈迅速泼两盆，然后藏匿在水底，边潜水边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场水下水上岸边的混战越演越烈，姑娘们也越战越勇。她们的笑声、叫喊声、打水声，还有那激战中的奔跑和躲闪，着实上演了一场生动有趣的池塘水仗功夫片。

（上图左起：国萍 国华 娜娜 月华 明明 潘杰，下图来自网络）

水仗一结束，生龙活虎的“水兵”转瞬变成了窈窕淑女，一个个蹑手蹑脚捕捉停落在水草上的蜻蜓蝴蝶。漂亮的泳衣紧裹着她们凹凸有致的身体，晶莹的水珠从她们白皙光滑（没被晒着）的肌肤上滑落，滑出一道通透如玉的弧线。姑娘们舒展着青春爽朗的笑脸，清脆的欢笑声与嬉戏声不时的飞出方塘，传向四面八方。

突然，有人惊讶的发现，在方塘沿岸土堤后面偷看女知青泳游的不再是被撵走的小孩，而是几个陌生的和土堆颜色差不多的大老爷们的脸，“一个、两个”“是三个，那边土堆还有一个”姑娘们不敢再数下去了。这一张张脸出现在岸边不同的地方，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本能的感觉到他们贪婪的目光如同一根根无形的小钢针向我们飞来，让人无法躲藏，让人紧张不安。大家赶紧上岸，顾不上换下湿漉漉的泳衣，拿起外衣，登上鞋子，拔腿就跑，直到跑出青纱帐看见了大马路才松了一口气。

至此，把方塘作为女知青夏日清凉之地的设想彻底泡汤。

（松木堡水库，摄于2015年）

转眼一年，又是夏日挂锄时。每当看到从水库游泳归来的男青年，姑娘们心里就痒痒，那个羡慕嫉妒恨啊！男青年得知情况后真够意思，承诺任何时候都可以为女青年禁泳，只要姑娘们想去水库游泳。

一日午后，在国华的联系安排下，我们七个姑娘内穿游泳衣兴高采烈的来到了水库。只见振忠、炳辉等几个热心男青年正在清场水里玩耍的大男孩并劝说他们离开了水库，同时又兵分两路对水库两岸及山林再次进行巡查，临走时对我们说：“这里已经检查过两遍了，你们放心的游吧，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你们！”

正如所说，平静的水面上映着蓝天白云，能看见不远处的岸边有水鸟野鸭出没，山林中偶尔传来的鸟啼声，反而让这里显得更加寂静。“游泳啦！”一声呼喊，除了爱笑的菲菲在岸上照看东西外，其余的姑娘“扑通”“扑通”全都跳进了水里。

第一次在水库里游泳，不了解水下情况，试探中感觉水底的石头较多，深浅无规律。岸边水较浅，往里走两三米水深齐腰，再走一两米水深至脖，横跨一步水又齐腰，再跨几步水过头顶。会游的还行，不太会的或胆小的就不敢往远处乱游了。

（左上起：菲菲 秀兰 ，右：国华）

秀兰从小就会游泳（小学六年级曾入选锦州地区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的海上方块队，游过两千米），她答应国华在前面替她探路。每当秀兰站在水中发出前行的指令，国华就放心地向秀兰站立的地方游去，然后立等秀兰的下一次指令。如此这般，接连游站了几个行程，国华的胆子变大了，她忘记了指令一说，跟着秀兰后面开游，想站起来歇歇，可脚还没落地，头立刻被水淹没了，慌恐中她本能地抓住前面秀兰的双肩不肯松手。秀兰只能奋力踩水，她的头一次次沉入水里，又一次次浮上水面，在换气的同时，她艰难地喊道："国华松手，往回游"。岸上的菲菲见状，脸都吓变了颜色，急得又蹦又跳，挥舞着双臂，尖叫着、高喊着："国华，松手！快松手！……”不知所措的国华终于明白了，她松开双手，转身没游多远就站在了齐腰深的水中，高兴的喊道：“我没事啦！”，秀兰这时也调整好了呼吸和划水节奏，和国华一前一后游回岸边。菲菲恢复了的笑容，跑到她俩身旁，像老师教导学生似的一通安慰和批评。

无知者无畏，姑娘们的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下乡两年了，她们第一次像鱼儿似的在这么清澈的水中畅游，尽情享受着库水的爱抚，直到太阳偏西。然而，她们哪里知道，秀兰和国华刚才已游到了水库的危险区域，那个脚踩不到水底的大深坑，据老农说：最深处有两米六七，因离涵洞较近，水面看似平静，水下暗流涌动，村里曾有个男孩在那里洗澡失踪，打捞人最后发现他卡在水下的涵洞口处。

想想那天秀兰和国华的曾经，真的让人后怕。从那以后，随着高考和抽工等机会的相继出现，姑娘们走的走留的留，再也没有了去水库游泳的想法。

（前排左起：菲菲 娜娜 明明 玉芝 秀兰 国华 月华，后排左起：少柏 建新 战平 桂荣 王森 卫平 永志）

逝水流年，这里的山还是那么青翠，这里的水还是那么纯净。离开松木堡以后，我很少在这如此碧绿灵动的水中游过。如今，年过花甲的我，站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水库岸边，已物是人非。

面对着碧波荡漾的水面，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一群鲜花般的姑娘，耳畔似乎又响起她们银玲般的笑声，还有那令人后怕的一场虚惊在脑海中云烟一闪……在我的心目中一直珍藏着当年夏日挂锄时那份难得的半日清凉。

注：本文系当年作者等知青上山下乡生活实录。部分图片来自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附：人生若水，与水结缘（即文中几位75届女知青退休生活掠影）。

只要有想法，江河湖海或温泉♨️就会出现国华的倩影。

东南西北中，喜欢旅游的明明。

2018年，月华与外孙在马尔代夫。

每到盛夏，桂荣夫妇就会去东戴河自己的海景房小住几日。

近几年，海南已成为娜娜旅居休闲的打卡地。

2023年最后一天，菲菲在澳大利亚海边。

2017年，秀兰桂荣月华在瑞士琉璃湖。

2015年，纪念上山下乡四十周年，女知青欢聚在当年下乡的石桥子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