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韩愈

天才

<p class="ql-block">中央台正在热播《宗师列传.唐宋八大家.韩愈》,介绍是这样写的:打破常规戏剧舞台模式,再现文豪先贤波澜壮阔的人生之路。关于这部文化节目,我的看法是内容还算详尽,形式却不敢恭维,所谓列传,当然应该以纪实为主,以生平事迹为主线,穿插其作品,娓娓道来。却偏偏来几个莫名其妙的穿越者(主持人加文化学者),说实话还不如看两唐书和其作品。</p><p class="ql-block">韩愈是圣人,这个毋容置疑。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苏轼的话足以概括其历史地位。生活中的韩愈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翻阅《旧唐书》里的几个细节,或许让人觉得他的“可爱”之处。</p><p class="ql-block">韩愈和李绅(悯农二首作者)同在御史台做官,因为对待某件事情上观点相左,加上两人性格都很固执(褊僻),以致你往我来,争辩不止(移刺往来,纷然不止),皇上看不下去了,各打五十大板,韩愈也被罢免京兆尹,任兵部侍郎。李绅则调离京城。等到李绅告辞皇上赴镇任职,韩愈却又泣涕陈叙。皇上拗不过,只好把李绅留在京城。和而不同,可见韩愈真君子。</p><p class="ql-block">韩愈还屡因“不拘小节”而遭贬职。韩愈先前贬谪江陵时,荆南节度使裴均馆之颇厚,而裴均儿子裴锷却平庸鄙陋。韩愈念其知遇之恩,并未和裴锷划清界限,甚至过从甚密,有一次裴锷回京城看望父亲,韩愈在为裴锷送行的文章序中,仍称呼裴锷的字(称字代表亲切)。此事被对手用放大镜炒作之后朝列哗然,结果是韩愈又一次被贬。这一点符合韩愈的性格,不为别人左右。他坦诚自己“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这是读书人的通病。</p><p class="ql-block">韩愈和柳宗元的君子之交。两人年龄相仿,又曾同在御史台当值。彼此虽然政见有异,却不妨碍彼此惺惺相惜。韩愈对柳宗元的英年早逝深表惋惜,称其“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对其人品深为佩服,柳宗元和刘禹锡同时被发配,刘的地方比柳更加荒凉,而刘高堂尚在,为了不让刘母颠沛,柳宗元上书皇帝,愿意与刘禹锡交换地方,“虽得重罪,死不恨”。韩愈深受感动,在其墓志铭里写道:士穷乃见节义。韩愈在袁州时还借鉴柳宗元在柳州移风易俗的做法。解决了当地男女质钱而被没为奴婢的陋俗。柳宗元在柳州:“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韩愈在袁州:“袁州之俗,男女隶于人者,逾约则没入出钱之家。愈至,设法赎其所没男女,归其父母。仍削其俗法,不许隶人”。</p><p class="ql-block">电视节目中提到的韩愈以一介书生单刀赴会、勇退叛军的事迹确实让他走向人生的巅峰。韩愈虽然以宣慰使的身份代表朝廷持节前往叛军驻地进行招抚。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凶多吉少。就在四十年前(783年),李希烈反叛,朝廷派颜真卿前往抚慰,结果殒命敌营。史书记载,颜真卿刚到敌营,还未宣召,李希烈豢养的一千多义子拔刀上前威逼颜真卿,“将食其肉。诸将丛绕慢骂,举刃以拟之”。如今韩愈的境遇何其相似,历史又一次重演,同样是兵戈相逼,骄慢狂妄,红脸白脸一起上演,并以颜真卿的“故事”相恐吓。韩愈不为所动,慷慨陈词。因为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止,君之仁。死,臣之义。最终让王庭凑放下了武器。旧唐书的记载寥寥数语:“愈既至,集军民,谕以逆顺。辞情切至,廷凑畏重之。”韩愈的情商智商囊括在“畏重”二字里。颜真卿和韩愈都是当代大儒,二人都在国家危难时刻,奉命前往贼营“宣慰”,在贼营与敌人周旋的细节,颜真卿列传里记载得更为详细。儒家忠义气节形象更为丰满。</p><p class="ql-block">韩愈奉命宣慰,住在城外的驿站。唐宪宗担心韩愈的安危,又赶紧下旨让他“度事从宜,至境观事势,勿遽入”,授予他“便宜从事”的权力。从这点可以看出,这对君臣感情还是很深的。韩愈仕途坎坷,除了小人陷害,性格才是主因。他的奏折《论佛骨表》对社会佞佛之风进行批判,指出佛不必事。固然在理,但他不应该说“人主事佛乃年促”(皇帝事佛就短命),况且事佛和年促之间没有逻辑关系。这话犯了大忌,险些让他送命。客观上讲,唐宪宗还是很欣赏韩愈的,佛骨风波过后也有启用韩愈之意。一次在朝堂上他主动提到韩愈的上表,说“昨得韩愈到潮州表,因思其所谏佛骨事,大是爱我,我岂不知!然愈为人臣,不当言人主事佛乃年促也。我以是恶其容易。”从这点上看,唐宪宗算是个明君。</p><p class="ql-block">韩愈写过很多《序》,最喜欢的一篇是《张中丞传后叙》。文中张巡映象尤为深刻:须髯若神。发怒时须髯辄张。惊人的记忆里,于书读不过三遍,终身不忘。因诵嵩所读书,尽卷不错一字。就戮时颜色不乱,看见别人为他哭泣,说道:“汝勿怖!死,命也。“南霁云向贺兰搬救兵,贺兰因为嫉妒张巡,不肯出兵,但以美酒美色相待,还不肯放人。南霁云说:“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余日矣!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南霁云离开的时候他抽出箭射寺庙的佛塔,那枝箭射进佛塔砖面半箭之深。。。此文再现了安史之乱时战场的惨烈,读来热血贲张。也体现了韩愈维护中、央集权、反对繁镇割据的儒家思想。</p><p class="ql-block">周作人说“正史好似人家祖先的神像,画得特别庄严点,从这上面却总还看得出子孙的面影,至于野史等更有意思,那是行乐图小照之流,更充足地保存真相,往往令观者拍案叫绝,叹遗传之神妙”。读正史的列传,常常有一种印象模糊感觉,用韩愈的诗讲就是“草色遥看近却无”。除了生平从政经历,“琐事”着墨不多,而零碎散佚的琐事往往更能获得人物的清晰映象。这大概就是《三国演义》比《三国志》更受欢迎的原因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