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有一种储存叫冻</p><p class="ql-block">几天前清理冰箱，发现有一代绿色的冻菜，只记得是母亲今年夏天回东北避暑时带回来的，是什么却不记得了，隔着塑料袋也看不出是什么菜，只好放在盆里加入凉水解冻，不知过了几个小时，那个碧绿色的冰坨子化开了，原来是一包焯过的油豆角，这可是我最爱吃的菜，于是，一盘素烧油豆角就成了那天中午我和老伴最可口的一顿菜。</p><p class="ql-block">做为东北人，不仅能独赏冰雪美景，还能独享冻菜的美味。东北的冬天冷且漫长，自然气温平均在零下二十到三十摄氏度，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带点水汽都会冻得硬帮帮。小时候住平房时，屋子靠烧炉子和烧火炕取暖，墙角和窗台热力够不着的地方，一冬天都有很厚的冰霜，连水缸都被冻得只剩中间一个小“泉眼”。尽管冬季风雪很大、路况很差，却阻挡不了东北人对这个季节的喜爱。小时候，冬天对于孩子们来说，不止有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好听的声响，还有除了自己其他都是“敌人”的打雪仗游戏；成人在这个季节没有了夏天辛勤的耕种，也没有了秋季繁忙的收获，漫长的冬季成了东北人最清闲的日子，家里的热炕头成了家长里短的港湾。东北人与大自然和谐共生的心态无与伦比，他们用冻得方式表达着对生活的热爱</p><p class="ql-block">鲜菜都是自家园子产下的，除白菜、萝卜、土豆几种可放置时间久一些的菜能放进菜窖中储存外，其它的就只有冻起来了。</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大家对冰箱和冰柜都还没有听说过，各家各户的菜都是在自然环境中冻结的。冻菜的原料都是窖藏、腌制、晾干后仍然没地方储存的菜，主要以白菜为主，像萝卜、土豆和茄子、辣椒、豆角、黄瓜等菜受冻后会很难吃，为了不浪费自己的劳动果实，东北人想了许多办法，后来大家普遍使用的就是，把一些新鲜菜先用水焯一下或用盐杀一下水，然后再放在雪地里冻上，这种方法不但保持了蔬菜原有的味道，其营养成分也不容易流失。就拿黄瓜来说，被淹过冻过的黄瓜无论是炒肉还是炒鸡蛋，不但味道清新，还有一种艮啾啾的口感，吃起来比鲜黄瓜的口感更胜一筹。东北人冬天不仅冻蔬菜，还冻饺子、馒头、粘豆包、豆腐和鸡鸭鱼肉，还有冻梨冻、柿子，就连过年时买的糖果和自家炒好的花生瓜子也放在外面冻着，东北人以不惧严寒的乐观心态，利用自然保持自然，用“一切皆可冻”的方式延长了秋季的温存，把绿色长久封存起来。如今吃冻菜却成了东北人独特的饮食习惯，如果哪个人说不喜欢吃冻白菜蘸鸡蛋酱，那就不是真正的东北人。</p><p class="ql-block">冻菜也不是一开始就放在屋外任凭冷空气冻结的，冬天最初的气温昼夜波动很大，夜间温度已在零下菜就被冻上了，白天温度又上升到零上菜又化开了，这样冻了化、化了又冻菜就不能吃了，要想把菜冻结实了就得等到白天的气温也稳定在零下几摄氏度时或是下过一场雪后，才能把一直堆在屋里墙角或屋外盖着防寒物的鲜菜焯水腌制好，然后一包一包放在雪地里或仓房中冻起来，吃的时候要提前拿出来先用凉水解冻了才能做菜。</p><p class="ql-block">我的父母都是河北人，刚到东北时，他们都不喜欢吃冻菜，可房屋面积小、地窖小，冬天储存的菜不够吃，不吃冻菜就无菜可吃，在物资极度缺乏的年代，商店里也没有鲜菜，冬天能运到东北的菜也全是冻菜。记得小时候过年吃过用冻韭菜包的饺子，现在已经不记得，当年父母是怎样把冻得硬帮帮的韭菜变成我们填饱肚子的美食。</p><p class="ql-block">如今住进楼房，没有了自家的菜园子，没有菜窖，屋外也没有可以冻菜的地方。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冻菜的味道从幼年开始，早已深深地刻在味蕾里。一次，我馋冻白菜了，就在头一天晚上提前在冰箱里速冻了一颗，第二天中午拿出来放在屋里缓一会儿，趁着白菜还没完全化开，就一段一段地切开，锅里烧开了水就直接把冻白菜放进去焯，水开上两个回合菜就焯好了，那天，老伴一进屋就说闻到了一股猪食的味道，而我闻到的却是清香的味道，这就是一方水土和另一方水土上的人的区别，只有真正的东北人才能享受得了冻菜的美味。</p><p class="ql-block">虽然同是冻菜，却再也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我常常会想起地球人都知道的一句话：要想留住一个人，首先就要留住他（她）的胃，他乡30多年虽然留住了我的身，却仍然留不住我的胃。 </p><p class="ql-block">赵丹2023年11月1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