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工时代（32）：1977，高考让我梦想成真！

老高

连续几年想上工农兵学员，都没如愿，这让我心灰意懒，情绪低落，沮丧了好一阵。我问自己，今后咋办？路还得走，班还得上，日子还得过。经过一段时间，我逐步平静，开始按自己的计划学习。那时学习，也没想到以后要高考，只是因为要学技术，需要学些基础知识，所以几年前我已经开始自学中学数学和物理。学习时没什么压力，也没有急迫感，就是晃晃悠悠地学着。好在我对数学物理还蛮有兴趣，所以几年来能一直学下来。76年以后学英语也开始流行，听说省人民医院有个英语班，我们几个朋友就去了，三十里路，骑车去骑车回。那时学习也不交费，记得是在一个大会议室，人挤得满满的。仅去了几次，音标也没学全，我只学会一句＂Long live Chairman Mao!＂，那时还跟着厂子弟中学老师水天学过几天英语，因为很熟，水天老拿我打趣，笑话我的发音。到了1977年下半年，中学数学我已自学完大部分，只差行列式没学，把这一节补完中学数学就完成了，物理也学了一部分。十月的一天，我的好朋友何涵俊冲到我的宿舍，兴奋地对我说，今年要恢复高考啦! 何涵俊的父亲是太原机械学院的领导，他的消息应该有谱，老何说，太机已经传达了会议精神，中央决定今年恢复高考。我俩同时朝天大喊，表达心中的激动。没过几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了中央决定1977年恢复高考的新闻，无数年轻人为之兴奋，备战高考成了一股滚烫的热流。 真是应了那句话，“ 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 “，工农兵学员被拒之门外，高考却让我又看到了希望。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难呀，很难啊，时间太短啦，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整体考虑了一下我各科的情况，对我来讲，不仅有复习的问题，而且还有补课的问题，一些课还没学过。优势的要巩固，短板也要补上，哪科都不能太差。但一圈科目数过来，优势的太少，欠缺的则很多，搞得我很是紧张。相对来说，我的数学还算可以，这时我已学完高三数学，学的也还算不错，当时能找到的题都难不倒我，数学应该是主要拿分的，我要尽量考好。我知道我的语文很弱，上小学时作文就一般，语法没学过，主谓宾不懂，古文也很差，不过我想，语文里作文应该占大头，我总是能拿些分吧。政治，我从来没有考过政治，也不知道要怎么考，但感觉经过文革十年政治运动的熏陶，读过毛著，也读过马列的一些书，我平时也算是留意时事政治，考试不至于不及格吧。反正语文政治，我不知道怎么学，也不知道怎么复习，干脆不管了，到时候看临场发挥吧。物理已完电学部分，正在学力学部分，还是有相当多的内容没学，好一点的情况是学过的部分无论是概念还是做题，自我感觉良好。最大的短板是化学，化学我是压根就没碰过。我不能在这里丢分太多，一定要把没学的尽量突击学，学了就可能拿分，不学肯定没分。基于这种分析，我把重点放在化学和物理上，语文和政治，去他的，时间有限，放弃啦。记得那时还去过五中找同学的妈妈许老师补化学，去了一次，许老师家里一屋子的人，我骑车来回将近70里路程也有点远，无奈放弃了这条路。只能自学，我大概用了一个月突击无机化学，放弃了有机化学，大概几个星期突击物理的力学部分，放弃了光学声学。那些天我觉得自己精力非常旺盛，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就是白天黑夜的学，拼命地学，拼命地做题，主要是学习物理和化学。 我把数学的一些重要公式整理出来记在本上，化学或物理学累了就拿出数学公式背一背，顺便做几道题，就当复习数学，也就算休息啦。那时，还有一个困难就是没课本，给许多人带来困扰。我还好，我们厂子弟中学的很多老师是我的朋友，尤其是叶淑蕊老师，他们帮我找书，叶老师把备课的书也借给我了。我的一个有利条件是，车间的师傅和工友对我很支持，工作尽量不让我干，尤其是需要去现场的工作，基本不让我去，我留在工房里复习。组里开会学习，我在一个角落学习功课，没有一个人说我。工友们的支持，使我多出好多可以利用的时间。再一个有利条件是，周围老师很多，不仅有子弟中学的职业老师，还有很多就是我们车间的师傅，我们车间的许多师傅技术员都是老大学生，我学习上遇到问题，请教他们就行。经常是为一道题，一群人围着做，他们对多年未碰的中学功课也很有兴趣。那时，车间虽然同意我们报名高考，但要求我们不能影响工作。焦书记还专门和我谈过话，要我带头。我带了个坏头儿，最紧张的时候，我托人开了三天的病假条，三天后又旷了几天工，没请假就不上班了。我当时想，这事之大，关系终身，我旷工是犯了厂纪，如果我考上了，我远走高飞，如果考不上，是我无能，由厂里处分吧。政审的事我也放在一边了。孤注一掷！！！我那时都不知道高考要分文理科，报考时才知道，我选择了理科。报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也不懂，我们厂很多师傅是清华、浙大、北京化工学院、华东化工学院的毕业生，他们给了我一些建议。清华、浙大我很想去，特别是想报浙大，但没敢报，怕上不了，当时的想法就是，不求好，但求上，能上大学是第一位的。我当时报的第一志愿是北京化工学院化工自动化，第二是华北电力学院电力自动化，第三是太原重型机械学院铸造专业，好像只能报三个志愿，记得当时怕考不上还考虑过是否报山西农学院。时间一天天过去，高考一天天临近。12月5日，山西省高考开始。13届的考生同时走进考场，我们知道，这是一场改变我们命运的考试，谁也帮不了我们，要想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这些考生中包括我，也包括我的许多朋友。 照片来自网络11年没有参加过任何考试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考政治，第一次考物理，第一次考化学，这是我小学毕业后，11年以来参加的第一次考试。这突如其来的久违的考试居然是高考！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我非常激动、兴奋，甚至是亢奋! 奇怪，一点儿都不紧张。现在想起，真不知道当年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去参加高考！！！可笑的是，我临上考场前还要记牢几何中的＂因为所以＂的符号，就是那三个点，怕搞反了（我自学时，做作业也就是随便画画，不习惯也不熟悉正规答题，也不会考试），后来想起来，总觉得这事很可笑。考场在我们化肥子弟中学，我带了三只灌满墨水的钢笔，生怕考试出现意外。我隐约记得考试的那间教室窗户有点破，已是初冬了，有点风进来，但教室不是很冷，厂里供的暖气很好。数学，考的很顺利，做完正题还有很多时间，我把附加题也试着做了（也不知做对没有）。检查几遍，正题觉得没啥问题，只有一道几何证明题不踏实，这类题没有真枪实战的做过。高考时，电气车间的曲韵霞（名校五中老高三的，学习应该不错）就坐我后面，考试结束，和曲韵霞对题后，我知道我考的不错，后来又问老师和朋友，我应该都作对了，数学我基本满分，初战告捷。物理和化学算一门，物理考的什么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化学，记得无机部分全会，什么酸碱盐，计算当量，写什么离子式，好像都不难，有机部分不会，没做。我做题比较快，还有挺多时间也不知干什么，楞熬到考试时间到。交卷后，迫不及待地和曲韵霞对起答案。物理基本对了，无机部分都对了，心中一阵狂喜，数理化的考试应该达到了预期结果。印象最深的是语文考试，作文是《心中的话儿献给华主席》，自我感觉写的算是流畅。古文翻译是翻译《三元里抗英》，应该不算是真正的古文，很接近白话文，我刚好看的懂，毛主席诗词解释我得心应手，应该做的不会有大问题。问题出在语法题上，记得一个造句，要求用比拟的手法造一句批判四人帮的造句，我不知道比拟是啥意思，但句总是要造的，硬着头皮造了一句。考后我问在中学当语文老师的朋友，被告知，我的造句是典型错误，我用的是比喻。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比拟是什么。政治，虽然没怎么准备，也不知道怎么准备，但就像我事先想的，经过文革的锻炼，政治好像有些底子，政治应该考的还行。 照片来自网络我考的不错，心情大好。那年，大学录取前先有个初选，初选名单贴在河西区委。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看初选名单，刚走近，一眼就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看到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很靠前（后来有人说初选名单是按分数排的，不知是否属实，当时也没数自己排在第几名），太激动了！我最终也不知道我考试的准确成绩，77级是恢复高考后唯一一届不公开高考成绩的。上大学后听老师说过，我们系山西考生的成绩都不错。紧接着去山大一院体检，医院挂着欢迎考生体检的横幅，还为我们准备了开水，体检顺利过关。大学，我离你一步之遥了。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印有北京化工学院字样的牛皮纸信封，那一刻，感觉天那么蓝，人那么好，觉得一切那么美好！在我们厂所有考生中，我是第一个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北化是第一批录取院校之一），我被第一志愿--北京化工学院自动化系录取。政审没遇到什么障碍，高考那年我妈的问题还没有落实，在我政审问题上，北京化工大学没有因此将我拒之门外，而是毫不犹豫地录取了我，对此，我非常非常感谢我的母校。我妈的问题在我大二时得到落实获得平反，他们单位专门派人到我们学校，在学校有关人员和我的见证下，把我档案中有关我妈的诬陷材料抽出销毁。车间的师傅、工友们纷纷向我祝贺，当我办完手续离厂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 我临走时，车间部分年轻人和我合影我当时不到25岁，工龄已近八年（包括在建设兵团和工厂），梦想终于成真。1978年2月，我上了大学，走进了北京化工学院。再见，太原化肥厂。再见，我的青工时代！ 后记：《我的青工时代》写完了，时间也进入了2023年，这是我进厂51周年，此文纪念那个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