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依樵

<p class="ql-block">亲戚杀年猪,当然要奢侈一番。当下将我们夫妇邀去。</p><p class="ql-block">屠夫是出奇地忙。这日已杀八头,这是第九头,且已时至下午五时。</p><p class="ql-block">那头膘肥体壮的白色大肉猪,被四人首尾拽出,似乎感觉了生命的悲哀,拼了命地哀嚎着,往回使劲。即便是灵长类最原始的方法,牲畜们亦远非对手。不移时,它终于四脚朝天被平铺于案板上,虽然也杂有不间断但不起最终作用的蠕动。人手不够,我被邀去拽紧刺进颈动脉的粗铁钩。又重又亮又锋利又浑厚的屠刀在屠者手中,没见如何作势,便有殷红的鲜血顺刀顺那只屠手汩汩流泻出来,有一只加了水的木桶在猪颈下承接这生命之液。猪渐渐不动了,原来躁动的野气和灵气迅速淡出,接着是人们所期望的——死亡而任人宰割——祭饲永不餍足的胃。</p><p class="ql-block">这便是猪们被喂养及活着的全部意义和内涵。所有肉食饲养业对被牧养者来说,是残忍和屠杀的总和,它们庞大的群体也只是屠杀的备用品。其祖先原虽清苦,不得饱食终日,但却自由自在,天宇下,任其驰骋。而这些后代们的生命尽头竟掌握在灵长类日程安排的一隅。只半个钟头,白色猪头被斩伐下来,长长的上下鄂很严重的张开,似乎很惊愕于这种结果。一根铁钎自左后蹄用力捅进,然后,有气布满其皮下空间。刹时,猪很夸张地圆满起来,仿佛一件很完美的艺术品。落日已在树梢、山巅上燃烧,余辉最后一次映在行将磔刑的非生命体,迟迟不忍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