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风词韵（五）

英蕊

忆往昔峥嵘岁月

——唐诗的流变及总体走向

初唐：我是一片云

　　初唐诗歌从齐梁宫体中滑出，带着几份轻艳和娇羞在唐代这块明净的天空中游动，那样的神秘，那样的迷惘。因此，初唐诗歌在轻艳之中透出几分鲜活，在迷惘中显出几分欣欣向荣的憧憬，就象天空中那片轻盈的云彩。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液》就形象地表达了这种情致。

　　初唐诗歌在度过那段迷惘的空灵岁月之后，便渐渐地走向成熟，初唐四杰明显地标志着这种变化。在四杰的诗中，少年的莫名惆怅渐被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所取代，诗歌具有了更旺盛的生命力。

　　最后，陈子昂《登幽州台歌》中一声悲壮的呐喊，给初唐诗歌划上了一个响亮的句子。

盛唐：青春的摇滚

　　盛唐是艺术开花的季节，唐诗中最高亢、最飘逸的一个乐章。在这个乐章里，青春的生命潮流淹没了颓废、压抑、忧郁、感伤，涂抹出一派盎然生机。乐观、进取、憧憬、旷达的旋律在诗篇中飞扬，使盛唐诗歌通身上下透露出一种鲜活、热情和浪漫的畅想。

因此在盛唐诗歌中：

戍边关没有苦寒，而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喜；

写田园山川没有枯寂，而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宁静；

写离别没有黯然销魂，而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热情鼓励……

　　这一乐章，由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以他无拘无束的人格高蹈推向高潮。正是因为这般旺盛的生命躁动，才使盛唐诗歌在艺术上自由驰骋，圆润流畅。它能涵容所有的体式：五言、七言、绝句、律诗、古风，并把它发挥到极致，它能收摄所有的题材：边塞诗、田园诗、感遇诗，并使它鲜亮流动。

　　这就是群星璀璨的盛唐气象，是唐代诗歌的高峰。

中唐：走向世俗

　　“安史之乱”为唐代历史划下了一道浓黑的印记，它是唐代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唐代那轮鲜活的朝日已度过如日中天的美好年华开始冉冉下沉。战乱留给大地的是苦难和悲凉，于是诗作中那种浪漫的畅想随风飘散，沉郁苦涩凝滞成为这一时期诗歌的主要色调。

　　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就精准地体现了这一时代特征。他怀着历史的使命感，以博大的爱心拥抱这块苦难的土地，因而他的诗饱含着眼泪和正义，是现实人生的见证，境界苍茫，沉郁顿挫。

　　白居易实际上与杜甫接近，他的《卖炭翁》、《长恨歌》、《琵琶行》是对现实人生的控诉和思考，只不过，他比杜甫来得更为平实。

　　视角必然导致诗歌艺术风格的变化，于是，盛唐那超群绝伦，高华雅逸的贵族气派，让位于工整规矩的世俗风度。

后人说李白诗纯属天籁，杜甫诗全赖人力，大都学杜不学李，就是这个道理。中唐其他诗人，包括李贺在内，都明显地体现了这种总体特征。

晚唐：几度夕阳红

　　唐朝到了晚朝早已风雨飘摇，因此，在晚唐诗人那里，没有初唐的那份飘柔，没有盛唐的那份浪漫，也没有中唐对现实人生的冷峻关注，有的只是对似水流年的追忆，对往事如烟的感叹，一种迷离恍惚的感伤情调弥散开来。

这种心态的典型描写便是李商隐的《登乐游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是晚唐诗人捕捉的主要意象，“回忆”是情感的主要组合方式。功业、荣华、追求、困顿都已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纠缠不休的莫名惆怅。

　　听听李商隐无可奈何的叹息吧！

　　那样的残破和凄清，那样的慵懒和没劲，那样的恍惚和无奈，这就是晚唐诗的中心品格，它虽不及盛唐潇洒，不及中唐沉雄，然而却更朦胧，更细腻，更个性化，晚唐诗歌的魅力就在于此。这段挥之不去的闲愁，已经接近宋词的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