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根下,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糁

断水流

<div> 朱靖华原创作品</div>小时候的冬天,村里人的早饭一定少不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糁。<br>玉米糁用玉米粉碎而成,颗粒大小可以根据喜好选择,原材料则无一例外源于自己家的庄稼地。<br>在当时,每个家庭的经济条件大同小异,并没有过多的差距,所以饭食上来说也几乎是雷同的。<br>每到吃早饭的时候,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糁,大人小孩都很有默契,端着碗走出门,找到一处向阳的土墙根儿蹲下来,边晒着太阳边吃着饭,那满足的表情丝毫不亚于现在吃大餐的开心快乐。<br>暖阳下,一溜数过去不下六七个人,人们随意扯着闲话,边谈边吃。不知不觉间,增进了邻里间的亲密友好,促进了孩子们友谊的稳固发展。<br>要是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没有见到某人,等这人到了,免不了被埋怨几句:“你不来,我吃饭都不香了,明天一定准时来啊!”<br>玉米糁一般都熬得粘稠,多数情况下还是为了照顾我们这些孩子们。一碗稠糊糊的玉米糁下肚,就不用再吃锅盔馒头了,省了不少事。<br>盛到碗里的玉米糁冒着腾腾热气,等端到大门外的墙根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因为和冷空气的接触,表面迅速凝结出薄薄的一层饭皮。<br>我们最喜欢吃这层饭皮。用筷子轻轻一挑,碗口大小的一层薄玉米糊就被完整地夹了起来。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光滑、微甜,竟然还有一丝丝弹牙的胶状口感,真是太好吃了。<br>不过,这层表皮下的玉米糁就不太友好。粘稠的玉米糁散热慢,小孩子又都耐不住性子,总想快点儿去玩,夹起一团(没错,小时候的玉米糁是可以一团团夹起来的)放进嘴里,会被烫得大张嘴巴不停地呼气,那副古怪的模样,总会惹起一阵哄笑。<br>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为了饭食不至于太单一,影响食欲,母亲们隔三差五的就会熬红苕玉米糁。把红苕切成块和玉米糁一起熬煮,成品就成了红苕玉米糁。红苕熬煮的时间长了,就会融化,被玉米糁吸收。<br>端一碗在手里,灵敏的嗅觉能闻到红苕的甜香。于是,就有点迫不及待,翻找出一块红苕,急匆匆塞入口中,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上下牙齿一合,却被烫了嘴。又舍不得吐出来,慌得忙用舌头把嘴里的红苕左右上下的翻滚,连脑袋也跟着摇摆了起来,那神情既狼狈又好笑。<br>粘稠的玉米糁本身富含油脂,不利于温度的散发,红苕块本身散热就慢,又被玉米糁包裹住,热量就被锁住了。偏偏它又略带粘性,一口下去粘在牙上,被烫的人受不了,又舍不得吐出来,只能向外呼着气,让红苕块在嘴里颠三倒四的降温。这项技能随着我们不断长大,几乎每个人都练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了。<br>吃玉米糁,最好的搭配是油泼呛菜。(用口字旁还是火字旁,我犹豫了好长时间,最终选择了口字旁的“呛”。因为之所以被叫这个名字,主要因为这种菜有一股呛鼻子的味道,用油炝过倒是其次。)青菜好吃,全凭油多。呛菜上放几勺辣椒面,适量调和面和盐,冒着青烟的热油泼下去,只听“刺啦”一声,一股菜香混合着油香调料香的复合香气就会窜入鼻孔,每次闻到这种味道,我都不自觉地吞几下口水。<br>每当自己家的呛菜是用辣椒面和油泼过的,大人们都会把呛菜在碗里堆得冒了尖。刚走出家门,先不看别人,就盯着自己的碗一个劲地笑。人们很快就发现了原因,免不了说几句恭维的俏皮话。碗的主人很受用这一套,大方地把碗伸向大家,豪气地说:“尝尝,都来尝尝,泼了辣子面的呛菜太香了……”于是,好几双筷子就伸进了碗里,不过只是夹那么一筷子头,给了碗主人应有的面子。<br>一溜好多人蹲在墙根底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玉米糁。在寒风肆虐的冬日里,这种其乐融融的乡情,这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糁,就为我们提供了身体所需要的全部热量和营养。<br>每到冬天,我还是特别怀念土坯墙下温暖的阳光,怀念大人小孩们一起蹲在土坯墙下吃玉米糁的情景,怀念那一碗冬日里热气腾腾的玉米糁。<br><br><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