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五尺道，千年豆沙关

峨眉雪

从昭通回成都的路上我去了盐津豆沙关，也算是顺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距上一次有近十年了。这次我想住一晚，体验一下千年古镇的韵味。

豆沙关古镇位于盐津县西部关河北岸，海拔584米，距县城约20公里。自新石器始，豆沙的先民就在这里生生不息地延续。两岸连山、层峦叠障、峭壁崔嵬。先秦开焚道，秦开五尺道，汉修南夷道，隋唐开石门道，南方丝绸之路经此延伸。

豆沙关古时叫石门关。关于其名称由来，有两种种说法较普遍：说法一是，蜀汉时期，诸葛亮南征途经此地，一个晚上巧妙破解了守关将领出的分捡混杂的豌豆与河沙的难题，故称此关为"豆沙关"以纪念他。说法二是，元代朝廷派一个叫窦勺的将领来守关，他用自己的名字取而代之，把关名改为"窦勺关"。但由于"窦勺"与当地方言口音"豆沙"一词谐音，长期使用后，称为"豆沙关＂。我更倾向于后者。

到达古镇已经是下午了，昔日的街道已全面改造，失去了其原来的风貌。

古镇口牌坊，两柱对联：＂於唐记摩崖胜迹风情归八景，自秦开僰道雄关气势信千年。＂牌坊上方＂本固邦宁＂，由书法家田伯平题。

牌坊背面书＂僰道春深＂，左右两柱对联曰：＂教蜀务农杜宇从兹去，靖边封诏袁滋受命来。＂这一去一来，往事数千年。

走过古镇牌坊，前面就是五尺道景区了。景区前一牌坊，上书＂古滇镇锁＂四字，背面书＂龙腾巴蜀＂。

早在公元前220年，豆沙关就成为中原入滇的交通要隘，有"锁钥南滇＂"咽喉西蜀"之誉。景区内的五尺道长约350米，宽1.7米，是迄今秦五尺道上保留最长、最完好、马蹄印记最多（243个）的古驿道遗迹。五尺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秦国占据巴蜀后，蜀太守李冰采用积薪烧岩之法修筑了从僰道县（宜宾）经石门关、到千倾池（昭通）的第一条内地入滇通道﹣＂僰道＂。秦朝建立后，常頞在焚道的基础上，将路又修到了建宁（曲靖），道宽五尺，故称五尺道。

景区在早上8：00之前和下午18：00以后是免费进入的，迄今这里仍然是山下到镇上最便捷的步道。

站在景区门口的平台上，可以看到关河对岸雄峙的绝壁以及绝壁石缝间的僰人悬棺共九具十一件。

在川滇边界的高山峡谷中至今发现有多处僰人悬棺，至于古人为什么采用这种殡葬方式以及怎样将悬棺放置于悬崖绝壁的石缝之中，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由于天色已晚，我决定第二天早上再进五尺道景区游览。

初冬的夜晚，古镇更显静谧。没有平日里的车水马龙，也听不到饭馆里游人的猜拳呦喝声，只有那一排排大红灯笼在屋檐下默默闪烁着。

第二天，朦胧昏暗中偶尔传来青石板晃动发出的＂咣当＂声，小学生们开始上学了，她们是镇上最早的赶路人。学校附近的这家早餐店里很快人满为患。

我独自来到五尺道景区。天空灰茫茫，大门口静悄悄。我沿着略显平坦的步道前行，约百米处有一亭阁，走近细看，原来是唐时袁滋入滇摩崖题记石刻，现已保存在阁中，此亭阁名为摩崖亭，修建于1963年。

唐贞元十年（794年），御使中丞袁滋奉命赴滇，册封异牟寻为南诏，途经石门关，为记其行，特命人刻摩崖题记。摩崖长44厘米，宽36厘米，自左至右，全文直书8行，每行3-21字，共122字，左七行字楷书体，末行"袁滋题"三字为篆书。石刻具有维国家之统，定疆域之界，鉴民族之睦三大重要历史意义，还具有证载记之误，补唐书之缺，增袁书之迹三大重要作用。

其实，越豆沙关入滇的又何止袁某人！明嘉靖三年（1524年）因"大礼议"开罪于嘉靖的杨慎，受廷杖，谪戌于云南永昌卫（今云南保山县）。年届古稀，去来行役，"往复滇云十四回"，奔波在这川滇古道上的石门关。如今，我们咏唱起他那脍炙人口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时候，可曾想起当年古道上蹒跚行走的这孤独老人？

又前行不多远，一座关楼巍然耸立，那就是石门关。进了关门就是真正的秦五尺道。这段现存的五尺道长约350米，宽1.7米。光溜溜乌黑发亮的石头上留下了深深的马蹄印痕，这些历经千年踩踏而成的足跡，触目惊心，让我想起了唐诗中边走边唱的马铃和牛铎。在这里，石头能够看见时间的深度，能听见历史的回声！

我蹲下身子，抹去马蹄印内的树叶，手指头探入其中，惊讶地发现，那陷下青石的蹄印足有十几厘米深！

我自以为是特别能走野路的，走在崎岖不平的五尺道上仍须小心翼翼，以防崴脚。

灰暗的晨雾中，前面一亭凌空欲飞，缓步登上亭台，峡谷河道豁然跳入眼帘，原来这又一个令人赞叹的景象－五道并行交通奇观。

从古至今在石门关先后修建的五条道路，分别为秦五尺道、关河水道、昆水公路、内昆铁路和水麻高速公路。自秦开凿五尺道，经历代续修，成为古代中原进入云南的要道，历经二千四百多年风雨，绵延至今。而关河水道在乾隆年间通航，东川的京铜、昭通的朱提银从石门关起航，沿关下朱提（ shu shi ）江运往北京。解放后，50年代末修筑的昭（通）－筠（连）公路、70年代中期修筑的昆（明）－水（富）公路，都经石门关下，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2003年10月竣工的内昆铁路，以及2008年7月通车的水麻高速公路都经石门关下飞奔而去。五条交通动脉跨越千年时空在此汇聚，形成了石门关古今五道并行的交通奇观。

从观景亭下来，转过一个回头弯，沿五道尺继续下行，前方右侧一寺雄居于山崖之上，走近方知是观音阁。

由于时间尚早，游人自然无法入内，只能读一读观音阁门口的文字。原寺年代久远，现在的是由四川省庆符县（即现在的宜宾高县）静修和尚于清朝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募捐建造，系如意斗拱装饰阁的三重檐歇山顶式建筑，其左、右、后三面均依岩石为壁，阁门飞悬洞口，峻拔挺立于悬岩之间。阁内石壁中，钟乳石倒立，天然构成各种形态，其中有尊一钟乳石极象南海慈航普渡的观世音菩萨，千百年来，被这一带虔诚的佛教信徒所敬仰。观音阁内有数尊金塑的神像，金碧辉煌。每年农历二、六、九月的十九日的观音会，朝圣观光者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走过观音阁就到了五尺道景区的尽头。陆续有村民从山下上来，有的背着竹筐，像是到镇上赶集；有的一手牵着孩子，那是要送娃儿上学。我望着她们深一脚浅一脚远去的背影，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千年前的一队队长途跋涉的马帮，耳边响起了＂叮当＂的马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