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笔记

小龍

天气不冷不热，稍稍有一点北风，这是钓鱼的黄金季节。上一次撰写钓鱼帖子已经过去三年。我拿出闲置了几年没用的钓鱼装备，逐件摊开来整理保养。这套渔具陪伴了我将近二十多年，每样工具都有几段难忘的记忆。禧玛诺5.4/2、幻天弓5.6/1.5、矶风4.5/1.0 ......用了多年还是爱不释手。整理钓具将其变成专项研究，主打精细化作业。成扇形展开在地上的鱼竿，当中有一支4.5米可变 5.6米 的套竿。每支竿配一个轮子， 型号有2000、2500、4000，最大的是 6000。路亚两支枪柄配纺线轮子，竿袋、鱼钩、铝坠、阿波等等一堆零碎配套零件。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涌入钓鱼这片修罗场，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钓鱼这项运动中默默占据着一席之地。分辨钓鱼人对待一根鱼竿的态度，有人持之乱舞，有人则把它甩向未知的深渊。鱼竿先用“除锈剂”喷雾清洁、润滑，然后用“碧丽珠”上光，让套节伸缩由干涩变得无比丝滑。轮子应先除锈清洁，然后滴几滴机油在齿轮里。上油要精准，这跟手表抹油一样，润滑不够摇起来费劲，容易产生噪音。机油多了在上鱼的时候，油会随着轮子的快速转动甩到钓鱼服上留下点点的油渍。鱼钩、阿波、太空豆、铅坠、线结之类的东西，一般都无需怎么整理。重要的就是鱼线，三年没钓鱼，渔线已经变干涩发脆，尽量更换以免中鱼切线时，后悔的猛拍大腿。主线一般会用4号至6号，子线用碳线1号至3号即可。传闻现在一般用布质渔线当主线，这主要是为防止河豚（当地称鸡泡鱼）咬断线。沿海咸淡水域有很多小鸡泡鱼，它们嘴巴最前端的4颗板牙，是所有渔线的噩梦。鸡泡鱼肉极其鲜美，尽管我们尝试过天南海北的邪门美食，但此鱼肉还是红线之一。 好了！一切就绪，只等机会。

能独自出钓的都像侠客一样将自己归还于山川与大海。做派透露着一股古代隐士的气质，平时沉默寡言把剑藏在剑鞘里，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拨剑锋芒毕露。每次往海边一站，就散发出高手的姿势。阿sⅰr也约过几次出海到大风车夜钓花滑，时间不允许也怕熬夜。所以选择去围钓。围并不等于鱼塘，那是围海造成的自然水域，围主承包用来养虾和蟹或者养蚝。围一般建在咸淡水交界之处，所以产出的海鲜极其鲜美。出海矶钓和围钓，差一个字，但性质完全不同。与阿Sⅰr约好去西区连湾围钓鱼，他说要钓夜水，我想想还是先去钓日水。

清晨被闹钟吵醒，起床赶紧在电磁炉里热两个面包，然后刷牙穿衣。热好的面包用胶袋套上放入钓鱼冰箱，保温壶里冲泡老白茶，背上已整理配置好的独门必杀器，整装待发。下楼在早点摊买一根玉米使劲折断，早餐一半，中午一半。这种糯糯的玉米很适合当干粮，很甜，但不腻人。车库里绕越野车一圈，检查轮胎有没有泄气。这很重要，因为上山下海如果发生轮胎故障，这是要命的事情。我曾经在高速公路服务区碰到过一次，一个人更换一条扎钉漏气AT轮胎，累的半条命还差点把腰给扭了。钓了几十年鱼这套动作忙而不乱，如行云流水。

位于珠海西区的连湾围，以前经常在其对面的赤鱼头、蚊洲岛钓鱼。连湾围距离珠海市区不过三十多公里，水面宽阔临近海边。当天风力很大，气温比市区低几度。钓点选择有流水或者水闸头和水闸尾，寻找一些木板铺平钓位，沿岸边插几根竹竿用来架竿。我踌躇满志地来到这里，目标鱼以黄脚腊为主。食神蔡澜说：最好吃的是黄脚腊。黄脚腊学名黄鳍鲷，硬骨鱼纲，鲈形目，属鲷科。收拾妥当就见围主骑辆摩托车过来收费。向他详细了解这个围的具体情况，水有多深，有什么鱼，鱼有多大，是野生的还是放养？围主一般心态是看你钓上鱼，替你开心，钓不上鱼，更开心，但脸上不会显露出来。围钓一般要求不高，估计鱼有多大才选择用多少号的钩。其它如沉底铝坠用 10克至20克，浮钓一般用浮力 1.0的阿波。

图：棘头梅童鱼，本地称狮头鱼。有枣没枣先打两竿再说，一支沉底远投、一支浮钓。鱼饵用在钓鱼店购买的红虫、青虫、活虾等，不同种类的鱼用不同的饵。这个围常年有钓客钓鱼，围里的鱼应该比较滑口。高手在钓鱼之前都要先观测风向、地理水文讯息。我们经常一起玩的钓鱼人，业务能力已经达到三国时期火烧赤壁时的水平。抽烟喝茶，稳坐钓鱼冰箱只等东风。今天的连湾围只见鹭鸟翻飞，不见人迹踪影，寂静的围有种魔幻般的空灵。没过多久浮漂一个剑沉，用阴柔之力扬竿“中”！黄脚腊那股野蛮又巨大的挣扎力道，很容易激发捕猎者的本能和快感。经过一轮博弈，迷人尤物就此出水，一斤多的腊鱼没用操网直接抽上岸，以暴制暴，酣畅淋漓。用手机给鱼照相，放入钓鱼冰箱与它们最喜欢的饵料合并在一起。有幸经历过那种场面的人，大多都理解了为什么这里才是真正的秘境。这是在连湾围钓的第一条鱼。

中午时分，用活虾作饵的远投沉底竿，竿尾一个重重点头，瞬间竿尾直接下水。几乎同时线杯“滋滋”狂泄，我赶紧调整线杯刹车。幻天弓4.5米变5.4米套竿 2.0 尾堪称史上最强的竿，粗身厚壁硬派碳纤维，这也弯到了竿把。我已做好断竿爆竹的准备，这种与鱼共舞玉石俱焚的激情，颠覆一切世间快感。此刻，幻天弓鱼竿成满月状，竿身“呜呜”作响。左手握竿，右手摇轮子。竿把顶在皮带扣上，气沉丹田，誓不相让。顺着鱼的游向，我奋力一跃跳到另一块堤石上把它弓回，踮着脚尖在乱石堆上走着凌波微步。一霎那我感觉已经控制住了水底怪物，但那只是幻觉。片刻鱼头露出水面，定睛一看是鲈鱼。不肯束手就擒的鲈鱼张囗一个洗鳃奋力一博，“叭”！的一声3号碳线切断。人往后仰，手上一轻，竿尾上弹，主线漂向空中，鱼钩子线没了。气喘吁吁摸着因摩擦泛红的肚皮，大声骂一句“食蕉”！吓得在堤上看我钓鱼的山羊妈妈带着两只羊羔撒腿狂奔，小羊还打了个脚偏差点滚下堤坝。

自此，再无鱼口。先是用远投20米纹丝不动，30米还是纹丝不动。双手合十祈求鱼大爷给个面子，赶快恢复吃饵，然而祈求无效。没鱼咬钩还容易挂底，改浮钓于近岸，小鱼很多，钓小腊鱼挺好玩，重点是还好吃。丽日和风坐在水边位置总是最容易催眠的，可这又有何妨。置身世外，远离尘嚣，围里每一伙钓客都相距几百米。大家同钓一湾水，相闻不相见，这份清静红尘哪有，这才是真正的宁静致远。傍晚远处水闸闪烁着游动的头灯，夜水的钓客已陆续到来。一天的钓鱼结束，趁天色尚未全黑窸窸窣窣地收拾渔具。

连续两个周六连湾围作钓，收获太少。转而联系打蚝朋友，朋友是个玩潜水的高手，能潜到海底徒手抓鱼。通过他介绍去熟人的鱼多多钓场。按定位兜兜转转，在珠海机场侧找到钓场地址。简易道路的尽头，但见一栋孤独的白色两层楼房。北风中房前站着一位头戴帽子，上身穿件夹克，下身着碎花睡裤的汉子，脚穿一双跟泥土混成一样颜色运动鞋，估计这鞋从买回来鞋帮子就没提上去过。黑黝黝的戴副黑框眼镜，眼镜哥冲我打招呼。下车后，我一直微信联系朋友确定是不是这个钓场？此刻我和四眼哥两人就愣着互相瞅，像初次相亲的男女一样尴尬无言。透过镜片四眼哥眼睛很有神，是那种时刻提防时刻算计的特有的神情，毕竟这个钓场水面180多亩，只有他一个人在守着。咨询这里有什么鱼种类？他说：有黄立鲳、黑腊、红鲉、鲈鱼、黄脚腊等。在哧溜一声鼻涕后，按他推荐的钓位，我一手拎着竿袋，一手提着冰箱，像熊一样摇摇晃晃上到蚝排开始作钓。

初来乍到迅速判断钓场形势和鱼情。此钓场主要功能是养殖生蚝，顺便放养些鱼供人垂钓，赚些额外费用。钓法千般变化。选择合适的竿和线组，蚝排上借助竹子、木板来控制钓组的状态。没多久就有鱼上钩，这些养殖的鱼没有凶猛的力道，两斤左右的红鲉一个回合就被轻松抽离水面，废柴一样被拎上岸。每次中鱼，我会把钓获的鱼用剪刀在鱼鳃处刺两刀放血，经过放血处理的鱼能保鲜也比较好吃。收官之钓是个日水，12月中旬了今年的钓鱼季基本上算已杀青。在没鱼咬钓的时候人很容易进入冥思阶段。一年悄悄迈入倒数。我离退休又近了。这段时间我都在单位宿舍整理收拾东西，感觉到提前进入了状态，离开工作岗位的那一天终于要来了。时光飞逝，三十多年前的故人逐渐变老；这个曾经遍地回忆的工作地方被城市的野蛮生长覆盖。在这个服务于社会的行业里奉献了一辈子，在国企里面干了40多年，也算尽了自己的义务。苟且的日子我并没有虚度。种种因素所致，在这个比烂的世界里，一个稳定的工作单位也开始成为了为数不多的避险港湾之一。我不能一边拿着俸禄一边吐口水，抱怨的话就不多说了，这不厚道。

最近总是怀念青春，我们曾经都是正常且乐观的年轻人。当年拿着商调函办张边防通行证，绿皮火车把我送到省城再转大巴到特区，我成了改开后的第一代打工者。今天真的想再坐一次绿皮火车，增加一些仪式感。打工生活为了获得更多的赞许，我比民工都拼命，通过剥夺自己的时间和闲适去创造业绩。职业生涯遇到很多的困难，也碰到过厄运。跌倒了，每次都是自己爬起来，低头抚摸着伤疤，对自己说一句“加油”！然后穿起带有反光条的工作服。这些我都挺过来了，庆幸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勤奋，能很好的保持到当今。每个人一生奋斗的目标不过是一碗没有后顾之忧的安乐茶饭。就要从围城出来了，朋友们问我将来有什么规划和打算？我只能抿嘴一笑。以前常用工作忙为借口，耽误落下了很多事情与兴趣爱好。还有亏欠的亲人、亲戚、朋友感情关系总得要补偿回来。种种这些都当属本分，难以放下。如果人的思想也能恢复出厂设置，然后重新调整和优化，以适应将来不同的环境和生活，这该多好！

此时二层楼房里的电视机传出声音，我在冥想中醒来。联播里国外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远方的炮火与轰炸，最终也往往只是呈现几段新闻与数据，我很庆幸生活在平安的国度。不知为何，现在也像我岳父岳母一样，关心起了天气情况。听了差不多一辈子的天气预报，到现在也不了解背景音乐的名称和作者。跑题了！一个人出来钓鱼，没鱼咬钩无聊的时候偶尔也会想些没用的东西。在坦洲开大排档的老乡回丹霞山摘了一些椎子回来，这坚果也称“风流果”。此人七八十年代是游走于省、港、澳的风流人物。收到微信通知今晚去吃风流果喝酒，吃他做的家乡菜、品自家酿的石斛泡酒。我等俗人，脑容量摆在那里容易胡思乱想，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这有什么办法呢？人嘛！回头望过去，还是那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

小龍

2023.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