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远航(2):海上生活

Jingli Wang 王静莉

<p class="ql-block">离开尼亚湾的第二天早上, 我一觉醒来,看到一个灿烂的日出。环顾四周,除了天就是海,没有一丁点儿陆地可见。从导航海图上来看,我们已离岸九十海里之遥。真正的远航开始了!</p><p class="ql-block">海水映着蓝天,透着一种深沉神秘近似于黑色的蓝。这远海的海浪与近岸的海浪很不相同,它们很深很长。海韵展示着她蓝,紫,黄三色拼图的大球帆,优雅地与浪共舞,有点像慢三步华尔兹。我们陪海韵在群岛之间跳快三步跳惯了,对这慢三步的节奏还真不习惯,以致有点晕乎乎的。</p><p class="ql-block">我和孩子们在远航的第一天值了二小时班。所谓值班,其实没什么事可做,船是由自动驾驶仪查理开的,我们的任务就是看看导航图上海韵的航线有没有偏离(如果风向有变的话,海韵的航线也会变,因为查理被告知与风保持一定的角度开),如有偏离,我们得告诉查理改变几度,左右变化二十度,一般不用调节帆的角度因为我们是远航漫行,不是在比赛,不需要很精准的帆位。但方向改变的度数太大,就需要调节帆的角度以达到最佳船速,这个工作得有点航海技术含量。</p><p class="ql-block">另一个没有一点航海技术含量的值班工作就是看看海韵会不会撞到其它船,这个工作我最內行,如果真有撞船的可能,亮开嗓子,大喊一声“要撞船了!”三个大男人水手就会从睡梦中冲上来急救。可惜,在整个航行中,我没有亮这一嗓子的机会,因为在远海航行时基本上看不到其它船,即使看到也有几海里之遥,要撞到还真得有点技术才行。</p><p class="ql-block">在以后的航程中,主要是他们三个大男人水手轮流值班,每班四小时。这样他们的作息时间比较有规律。</p><p class="ql-block">接下来的几天,托巴拿命的福,我的晕船症状越来越轻,这就是所谓的“长海腿” 了(gained sea legs)。我开始行使主妇的责任;做饭和打扫卫生。</p><p class="ql-block">由于我们撑着不对称球帆(asymmetric spinnaker)顺风而行,船一天二十四小时一直在摇晃,这主妇的工作就不是那么容易做了。</p><p class="ql-block">就拿从冰箱里取东西来说,我得趁船摇到冰箱门朝上时的几秒钟之内,迅速开门,取货,关门。如果拿不到我要的东西,得等下一个海浪把船摇到冰箱门朝上的位置再试一次,动作慢一点,冰箱里的东西就会逃出来。同时,为了保持平衡,我的海腿得站成马步或丁字步,一个手还要拉着固定杆。唉,如果人在需要的时候,能生出个七手八脚该有多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民以食为天。张罗六个人的一日三餐是我的生活重点。</p><p class="ql-block">早餐一般由每个人自己解决,谷物食品(cereals),煮鸡蛋,奶粉,咖啡, 茶,面包。我偶尔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会做点薄煎饼(pancake),或烤一盘饼干。</p><p class="ql-block">午餐我会每隔一天做二个面包,就黄油,奶酪,香肠(或罐头鱼,罐头鸡),和蔬菜水果来吃。有时新鲜面包就罐头蛤蜊浓汤来吃也很美味。我不做面包的那一天,每个人可以选择吃方便面,吃前一天的剩饭或剩面包,或任何他们能找到的东西。新鲜的生菜,香蕉,桔子容易坏,头二天就吃完了,土豆,胡萝卜和苹果能坚持较长时间。我用种子发的各色芽菜(西兰花,苜蓿,红苜),放在三明治里很不错。尤其是在航程的后期,罐头蔬菜水果吃腻了,芽菜咬上去那种水灵灵的脆劲很受欢迎。</p><p class="ql-block">晚餐会做意大利面或米饭加一荤一素二个菜,荤菜有中国香肠炒鸡蛋,烤猪里脊肉,火腿,牛肉丸子等。素菜很简单,开二个罐头即可。我有时做的牛肉馅饼(beef pie)或蛋炒饭也蛮受欢迎的。</p><p class="ql-block">在航程后期,无虚,Max和丹尼斯还钓到三条十来斤重的鲯鳅鱼(Mahi Mahi)。这种鱼很漂亮,刚钓上来时,闪着明亮的黄金与五彩斑斓的绿色和蓝色,死了以后变成银色的。它的肉质比较结实,在船尾的小烧烤炉上烤来吃很不错。吃剩的鱼肉,我就腌成咸鱼,挂在外面让海风吹干,然后红烧也很好吃。可惜,在远航时,大家的胃口都不是太好,所以吃得不多。</p><p class="ql-block">对我来说,早餐是一天中最美的一顿。那是一天中属于我自己的时间。</p><p class="ql-block">不仅饱口福,而且饱心福,眼福和鼻福。</p><p class="ql-block">我的早餐内容主要是燕麦粥就酱菜和咸蛋(或皮蛋)。吃得很舒服。</p><p class="ql-block">我吃早饭时,除了值班的史蒂夫(他一般值凌晨四点到八点的班),船上人都在睡觉,我可以尽情地享受这份清净。坐在外座舱,一边吃,一边欣赏大自然展示给我们每天都不一样的日出和云彩画。还有大海千姿百态的波浪。记得有人说,自然界有二样东西永不重复,一样是火,一样是水。的确是这样的。这太平洋的海水有时如野马奔腾,有时像丝绸般光滑柔软,轻歌漫舞。海水的颜色也是随着太阳光的改变而变,而日出的倒影是最有戏剧色彩的。当我把皮蛋/咸鸭蛋壳抛向大海时,心想,这太平洋上一次碰到扔皮蛋/咸鸭蛋壳的帆船,会不会是六百多年前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就是不知道那时有没有皮蛋或咸鸭蛋?</p><p class="ql-block">看着这赏心悦目的图画,怎能不养眼呢?深深地吸一口高含阴离子的新鲜空气,这鼻子也没得抱怨了。</p> <p class="ql-block">这次远航如果没有我们的朋友史蒂夫和丹尼斯的帮忙是很难成行的。</p><p class="ql-block">史蒂夫是个很有艺术家气质的科学家,长得高高瘦瘦,留一头长发。他曾经是个专业吉它手,跟摇滚乐队巡回演出了几年。后来又回学校读博士,Max的姐姐苏珊是他的研究生导师之一。毕业后从事海洋流体力学的研究,故与苏珊有些合作项目。史蒂夫有天生海腿(sea legs),即使第一天那么厉害的风浪,他也没晕船。幸亏有他与Max并肩作战,俩个英雄好汉才在那个狂风巨浪的夜晚,把海韵开到尼亚湾抛锚暂停。史蒂夫有丰富的航海经验,讲话不多,手脚勤快,总是在默默地改进海韵的操作系统,东修西补。他在主桅杆上加的小套绳,我们在七年后的今天还用着呢。遇上风平浪静的好天气,他会坐在前甲板,包着吉它,弹上一曲。有时,无虚也会拿出他的小号加盟乐队。</p><p class="ql-block">史蒂夫自己也有一条帆船,我们在温哥华岛试航期,曾经与他的船在同一海湾抛锚,共进晚餐。他的女朋友是个画家,也做三维艺术品。近来在准备开一个特殊的鸟馆。她用报纸为原材料,做了很多加拿大原生鸟模型,栩栩如生。她虽然是个职业艺术家,但非常朴实,很食人间烟火。我十分喜欢她。</p><p class="ql-block">丹尼斯的海腿长得比较慢,可能是他发誓要用生姜与晕船拼。头几天,他对生姜忠心耿耿,拒绝试尝其它晕船药。吐得很惨。后来在我们再三劝导下,他试了巴拿命,很快就长出了海腿。从此以后,丹尼斯活过来了。在他白天醒着的时候,我们常常听到他的口哨声,歌声还有爽朗的笑声。好玩的是有一天清晨,他来到甲板上,对着色彩明亮的日出,大声地喊道:“早上好,太阳!我爱你!”&nbsp;</p><p class="ql-block">Max在睡梦中被他的喊声惊醒,以为船出故障了,一下子冲了出来:</p><p class="ql-block">“出什么事了?”Max睁着红红的眼睛紧张地问道。</p><p class="ql-block">“没事。丹尼斯在跟日出问好,表达他对太阳的爱。”我端着我的燕麦粥回答。</p><p class="ql-block">“爱就爱呗,喊这么大声干嘛,还以为海韵出事了。”Max嘟囔着回去睡觉了。</p><p class="ql-block">史蒂夫和丹尼斯虽然性格,习惯不同,但在航程中,值班认真负责,把海韵当自己的船来爱护。我们全家与他俩相处得很好。有这样的好朋友帮助,实在是我们的福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