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裙

蜷着的赖猫

　　门市部来了一卷真丝面料，薄薄的真丝纱料上黑丝绒的柳条轻轻荡漾，柔美又充满魅惑。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物质极度匮乏时期，能有这么一条真丝面料的裙子，是多少女人的爱。所以布料一上市，很多人都排队去抢购。

　　母亲当时二十八、九，手巧又爱美。在门市部工作的闺蜜宝珠早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但是知道价格后她就蔫巴了，她还需要养家，没资格奢侈。

　　不到一天，真丝布料就卖光了，没抢到的人们心中满是遗憾。

晚上，宝珠阿姨悄悄来到我家，塞给母亲一个小纸包。打开纸包，一块黑色的布料抖了出来，黑色丝绒的柳条图案正在真丝纱底上飘舞。“这是布头（卖布一般会剩下一两尺布头，常常被处理掉），只有两尺二，三折处理的，我硬给你抢的，刚好给你做个围巾。”宝珠阿姨得意地说。

　　母亲太喜欢这块布料了，她把布料打开欣赏，折起来搭在手臂上研究，再打开用尺子反复丈量着，心中盘算着，这块幅宽三尺，仅二尺二的布头能做什么呢？

“用这做围巾可惜啦！”她自语着。

“可以给你做个背心”一旁的父亲建议道，母亲摇摇头。突然她瞧见了我，眼睛亮了一下。

三天后，一条黑色的真丝半裙套在我身上，母亲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她的杰作。

　　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准备盖楼，铁丝网将空地围挡起来。恰逢暑假，大点的孩子将铁丝网上下扒开，形成一个洞，一帮孩子就钻过去到空地上玩。 我当时六岁多， 快上小学了 ，整个夏天跟在大孩子后面跑，（父母们上班要抓革命促生产，同一栋楼的小孩都是跟着大点的跑）。终于有一天在钻铁丝网的时候，我头钻过去了，撅着的小屁股挂在了铁丝网上，呲啦一声，等钻过去的时候，看到小黑裙已顺着柳枝图案向下豁开了。

母亲下班看到破损的裙子吓了一跳，检查完我全身上下没有伤口后才松了口气。晚上，她拿出绣花丝线，一点一点地将大豁口织起来，很精细，但还是能隐约看到小黑裙的疤痕。

有一就有二，第一次的担惊害怕很快就转化为了胆量……

这个夏天，母亲下班后，常常发现宝贝女儿的小黑裙变成了小草裙，这些豁口顺着柳枝型的图案，一律向下撕开，在夏风中凌乱着。

用丝线补小黑裙子成了她这个夏天晚上的保留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