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__系列随笔《藏地鸿爪》之三。作者：下关风

下关风

“花 子”

下关风

如果猛然的看见它，或者是孤立的单独遇到这两个字__花子，很多人肯定以为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是个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叫花子的非常多（但是日本最著名的花子，却是一个故事传说，鬼娃娃花子），象中国白族的金花，藏族的卓玛，维族的古丽，以及乡镇农村曾经流行的“淑淑淑芬芬芬”，等等等等之类的，普遍而且大众。

非也。

我下面所要说到的这个"花子"，不是名字，也不是女人，更不是日本女人，而是一种称呼，或者说，是某一种"职业"的隐喻。

执此职业的是一个汉子，五十出头的年纪，胡子拉沙，满脸皱纹，但是不邋遢。

我们是在拉萨的布达拉宫大门口遇到他的。

布达拉宫，藏语称“布达拉札萨”，是拉萨乃至西藏的圣殿，网红之地，管你粉不粉的，到了这里都要去打个“卡”。

布达拉宫位于拉萨市区西北的玛布日山上，顺山而建，海拔3700米，占地36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3万平方米，主体建筑由东部的白宫（达赖喇嘛居住的地方 ），中部的红宫（佛殿及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殿）组成，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集宫殿、城堡、寺院于一体古代宫堡式建筑群，恢宏博大，巍峨矗立，气度彰彰，声名赫赫。

布达拉宫一说是吐蕃王朝赞普松赞干布为迎娶尼泊尔的尺尊公主和大唐文成公主而兴建，另一说是作为松赞干布迁都拉萨后的王宫而建。于17世纪经五世达赖喇嘛重建后，成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冬宫居所，为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中心，藏民族的一种精神图腾。

数百年来，布达拉宫收藏和保存了极为丰富的历史文物，有2500余平方米的壁画，千座佛塔，万尊塑像，数万幅唐卡，还有《甘珠尔》，《丹珠尔》（统称《大藏经》。《甘珠尔》为佛教的原始经典；《丹珠尔》为论经，是释迦牟尼弟子对佛经的阐释和论述）和大量的贝叶经等珍贵经文典籍。明清两代皇帝封赐达赖喇嘛的金册，金印，玉印以及众多的金银器，瓷器，珐琅器，玉器，锦锻和珍玩。

宫里的“庞然大物”，当数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共八座，除六世外，从五世到十三世，均供奉于此。座座灵塔都是用金皮包裹，镶嵌金刚石，红宝石，蓝宝石，珍珠，祖母绿，红珊瑚，琥珀，勒子（天珠），猫眼石，玛瑙，翡翠，右旋海螺，云母石、鹏骨结石，帝释青等等各种世间奇珍异宝，显得金碧辉煌，华丽无比。其中以五世和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灵塔最为奢华。

从体量来讲，最重的是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的灵塔，藏语名为“赞姆林坚吉”，意思是“世界惟一庄严”或“南赡部洲惟一庄严”，塔内安放五世达赖喇嘛的法体，并藏有释迦牟尼佛的舍利和宗喀巴大师的牙齿等等。塔身高12.60米，宽7.65米，耗黄金11.9万余两。

因此很多人在这些黄金铸就的灵塔面前，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黄金糞土，财富烟云，泼天的钱财，立刻变得并不那么诱惑了。

布达拉，是梵语“普陀罗”（Potalaka）一语的音变，意为持舟山，是观世音菩萨的刹土。佛教传入西藏后，藏人将布达拉宫誉为世间第二持舟山，即观音菩萨的第二刹土，观音信仰成为藏传佛教最主要的信仰。

中国还有一个“布达拉”，就是浙江的普陀山。普陀山的梵文名字，也是“Potalaka”，只不过它冠名于山，而非宫，意思都是来自同一个梵文词源。

1961年，布达拉宫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1994年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因为重点文物场所须要保护的缘故，每天限制“进宫”的人数。所以我们“赖心”了两天，等候“拜觐”。

早上约十点钟，我们到了布达拉宫的大门口。

此时此处，已经候集了不少的人。声音鼎沸，方言各异。人流波动，聚散瞬息，大门口显得有些“熙熙攘攘”。

接待的同志去办理手续。国兵遇见熟人，转身去聊天。我们则在门口一侧款闲等候。

亮丽的阳光漫不经心，铺天盖地的舒展开来，寒冽的空气中，有了些许暖意和温馨。

一人从门口聚候的团团伙伙之处，走走停停的穿梭而来，在我们的面前，他止住了脚步。

此人有了些年纪，看外表莫约50出头，身着藏装，一边的袖子掖在腰间，面皮有些褐红，但颧骨上没有“高原红”。唇边下巴上的胡子仿佛从来没有修饰过，显得零乱，象一蓬蒿草。

他的眼睛倒是清亮亮的，直视着我们，伸出了一只手，把意思表达得简单明了，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在我们的常识之中，干他们这项“工作”，手上是应该持有器物的，碗，盆，帽子，盒子之类的东西。

但是他没有，只是伸出手，摊开掌，用人类最基本的工具，进行乞讨。

我们知道，乞讨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到处都有。但是在布达拉宫的门口遇到“叫花子”，毕竟让人有些扫兴。

我们不想搭理他，也无意施舍，因此视而不见，继续闲聊。

他极有赖心，一双眼睛骨骨碌碌的，在我们的脸上依次散漫扫过，嘴里低声喃喃。

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但是可以想象他说的是什么。

乞讨的话语，想必大同小异，不会深奥也不复杂，区别的只是语言，口音而已。

他的低声喃喃有些含糊，辨不出语言和口音。

我们以为，身着藏服，许是藏人。

我们不懂藏语，以为可以借此装“憨”。

谁知……。

四川人把乞丐喊着叫花子，简称花子，俗话讨口子，街边转，要饭尼。

乞讨这种社会现象，由来已久且普遍，是生活物资极度缺乏的一种无奈。

战争，灾难，疾病……，或者懒惰，都是制造乞丐的客观原因。

叫花子多了，成团成伙，拉帮结派。他们势力大的时候，江湖人称丐帮，大名鼎鼎，和那些年代的漕帮盐帮青红帮等等等等，称兄道弟，不分彼此，同进同退，平起平坐。

传说中的帮主苏乞儿，乞讨的日子过得很舒气，“讨”了好几房漂亮的老婆，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有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研究，在特定的情况之下，乞讨还是一种习惯，并非饥馑难耐。

在一些特殊的年代，特殊地区的农村老百姓在特殊的时候，乞讨成为一种普众的行为，如河南一些地方，农闲时节没甚活干，无收获，又不忍耗费粮食，于是成群结伙外出乞讨，久而久之成了习惯。曾有坊间传说，文革中生产队为乞讨人开具介绍信，说某地某队某人外出乞讨，请各地放行，等等，云云。

乞讨在世界上亦是普遍，美国的流浪者随处可见，欧洲的乞讨者比比皆是。

在德国柏林郊区夏洛滕堡宫外的路边，曾见一古典装扮的男子吹奏长笛，专心致志，旁若无人。脚下的乐器盒是他的乞讨工具，里面零散些欧元，都是小额的纸币和硬币。

在法国意大利的公园，街头，常见路边乞讨，只不过他（她）们多在拉提琴，吹黑管，演奏乐器，脚边的乐器盒为乞讨工具，行人走走停停，有丢的有不丢的，随意功德。

一次在罗马街头，见一年轻女子路边乞讨，小提琴拉得甚是专业。听不懂她拉的什么曲子，但琴声悠悠，抑扬顿挫，煞是动听。我们朝提琴盒里丢了些钱，立足静听。稍息，掏出照机啪啪拍照。突然，琴声嘎然而止，那女人举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一脸的不高兴。

我们甚是无趣，个个心里“不服”，却是张不开嘴，只好忿忿然而去。

常理以为，花子以乞讨为生，想必行事举止，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磨练得没有性格。

那个外国女子不是。

眼面前的这汉子也不是。

他吃准了我们，“赖”着不肯走，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一老兄烦不过，从兜里掏钱递给他。

那汉子伸头看了看，都是些零钞硬币，块票角票。

他没伸手接，嘴里还在叽里咕噜，但是喃喃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于是我们都听清楚了，他说的是，“大方一点嘛！大方一点嘛！”

一口标准的川普川音。

龟儿子尼，四川人。

众人都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辞楞住了。

然后我们都笑，又笑又气。

此兄本想“慈悲”一下，不料反被嫌“小气”，被花子的一句话“方”（成都方言，有寒碜的意思，但不是非常准确。很多地方俗话方言都这样，只能意会，难以言表）到起了，囧在那里，神情就很有些尴尬。

另一老兄，已掏了些硬币，见状悄悄塞回裤兜里。

叫花子要钱，他还嫌弃你小气。

象四川话说的，吃屎的把屙屎的码到起了。

时代进步，社会发展。

不但叫花子拽得没有道理，现在的乞讨方式，亦日新月异，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一日在昆明路边，见一女人怀抱幼子，面前地上放了两个二维码，赫然醒目。

扫码乞讨，令人咋舌。

见此兄“施舍”不顺，神情怏怏，于是“打岔”。

并且声明，这不是现在杜撰的段子，是多年前听说的一件真事。

说四川省里的一队教练运动员，早上赶火车，在成都的路边饭馆吃早餐，要了一桌子的豆浆油条稀饭馒头。

伙子姑娘儿们一阵“风卷残云”之后，还剩了几截油条，见门口有要饭尼，就叫他把油条拿了去。

疏不知这叫花子也拽，晓不得他嫌少还是什么，行为不领情且神色不屑，撂下了一句说他早晨不吃燥火的东西，转身扬长而去。

众人听了，都忍俊不禁，说你们这些四川人。

然后是一连串的哈哈哈哈。

然后，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