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大水田人</p><p class="ql-block">美篇号:50818048</p> <p class="ql-block"> 一九九八年七月十日晚上十点,老家五哥打来电话,说母亲病了。母亲早上身体不适,早饭没吃多少又躺到床上去了,中午不想进食。请来乡村医生开了点药,服药之后病情不见好转。</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一惊,焦虑地问:“现在怎么样?是否再看医生?我马上回去。”</p><p class="ql-block"> 五哥说:“母亲现在睡了,晚上有我在,你就不用回来了。如果病情还是没有好转,明天早上你去镇保健院把周医生请来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母亲病了,我很难过。上床后怎么也不能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p><p class="ql-block"> 母亲己经九十一岁了,能如此高寿,在我们那贫穷落后,缺医少药的偏僻山村,为数不多。这也许是得益于她一生的积德行善的吧!</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养我们兄弟姐妹九个,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大饥荒,我们也跟大家一样吞糠咽菜,艰难度日。那时我还处在孩童时期,无忧无虑,整天只觉得饿、饿、饿。回到家里,看到有什么可吃,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就吃。有一次我回到家里,看到餐桌上有碗野菜汤,几片菜叶子稀稀拉拉地漂浮在上面。我端起来就往口里灌。爸爸看了,连忙喝道:“那是你妈妈的饭!”可是碗里的汤汁已经半光了。</p><p class="ql-block"> 妈妈走过来,慈爱地看着我,说:“吃吧,吃吧,妈妈不饿。”</p><p class="ql-block"> 后来她得了浮肿病,险些丧了命。一个在家做饭给大家吃的人,全家人没有得浮肿病,自己却得了这因饥荒而引起的浮肿病。爱子之心,令人动容。</p><p class="ql-block"> 我懂事之后,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很是后怕。那时假如母亲没有挺过来,丧命归天,我岂不成了罪人?</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七月,父亲因病离开人世,我还没有成家,母亲和我与五哥家一起生活。后来我也建立家庭了,因为我和妻子都有自己的工作,住到离家十几里外的乡镇中心学校了。</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家经济逐渐好转,五哥建了新房后搬到新房去。母亲不愿搬家,仍留在老房子里单住。</p><p class="ql-block"> 晚年的母亲身体还算健朗,生活基本是自己料理。我们这些晚辈也常去看她,并吩咐她别太累了自己,有事招呼一声,我们会尽力照顾帮忙的。可是看到儿女们都有自己的事业,都忙,她总是乐呵呵地说:“你们忙吧,我还能动,别记挂我了。”</p><p class="ql-block"> 近两三年来,母亲衰老了很多,体力明显下降,粗笨的活儿有点力不从心。但是一般的活儿她还是自己处理,连清洗被单、蚊帐这些大件也是自个儿干。不是我们儿女不替她干,而是她生怕耽误后辈的工作,所以不愿让儿女代劳。要知道,当时是没有洗衣机的,全靠手工操作,其劳累的程度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回到母亲住处,碰巧看到老母亲在收回晒在屋外的棉被。只见她把一件十多斤重的大棉被抱在胸口,一大半脱落在地上。她脸向外,背朝内,生拉硬拽地往屋里拖。</p><p class="ql-block"> 我发脾气了!责怪她不该逞能,棉被弄脏事小,要是老人有点闪失,那可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老母亲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停了片刻,老母亲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我听的:“大好晴天,是晒棉被的好时光。你们都忙,哪能随叫随到?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点事还是自己来,省得又耽误你们的事情了。”</p><p class="ql-block"> 听了母亲的一席话,我眼圈发红,鼻子发酸。有道是“子欲孝而亲不待”,眼前这一幕却是“母欲求而子不在”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心里记挂着母亲的病,我一夜睡不安稳。第二天(七月十一日)天刚放亮,我和在中学教书的四哥一起去镇保健院请周医生。因为母亲的病一般都是周医生看的,他对母亲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我和四哥来到母亲床前。母亲躺在床上,微微地张开眼睛看着我们,显得很疲倦的样子。我们问她哪里不舒服,母亲声音很小,听不清楚。还是五哥告诉我们,先说是头晕,后来又说肚子疼,又说全身不舒服。周医生对母亲又是号脉,又是听诊。良久,说:“因感冒引起周身不适,年纪太大了,各种器官衰退了。先打点滴,补充些水分和营养,然后开些药吃。”</p><p class="ql-block"> 从早上十点开始打点滴,到天快黑了才结束。周医生临走时说:“明天病情如果没有好转,说一声,我可以再来。”</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母亲的病情有所缓和。第二天(七月十二日)早上能喝点米汤。中午母亲又觉得难受,我们又去把周医生请来,又是扎针又是上药。一段时间,母亲沉沉入睡,好像有所回缓。我们提着的心有些放松。到了后半夜,母亲的精神清醒了许多,说要起来小解(其实这是人在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民间说的“辞土”现象,我们不懂)。我们把她扶起来让她方便,然后又安顿她睡下。 </p><p class="ql-block"> 母亲睡下后便悄无声息。我们以为她睡得踏实,没有太在意,还在为母亲的病情好转而暗自高兴哩!过了好长时间,母亲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我不放心,来到床前,看到母亲双目紧闭,似乎很是安详。我凑近一看,觉得有点异常,把手伸向母亲的鼻孔,不好!没有气息!我慌忙叫来四哥五哥……</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八年七月十三日凌晨三点,老母亲走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九十一岁了,膝下儿孙满堂,家族兴旺,她知足了!她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留下遗言,走得那么放心,显得那样的安详!</p> <p class="ql-block"> 做为儿女的我们, 生前不能尽到孝心,死后我们应该把葬礼办得隆重一点。这种薄养厚葬虽然不值得提倡,但也可以表达一下我们对母亲的一点感恩之心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逝世的那个年代,家庭经济困难,加上受到出葬时不许搞封建迷信等政策规定的限制,整个出殡仪式冷冷清清,办得十分寒酸。我们兄弟姐妹常常为此感到遗憾。</p><p class="ql-block"> 如今赶上好时代,我们兄弟姐妹的经济状况都好起来了,办场比较隆重的葬礼,我们完全有能力。我们除了遵循殡葬的一些风俗习惯外,为了“热闹”以显隆重,还请了八音锣鼓队,西乐阵,哭丧团等等。</p><p class="ql-block"> 出殡那一天,来参加殡葬仪式的人真不少。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还有我们兄弟姐妹单位的同事、领导,孙辈的朋友等等,小山村一时人山人海,小车、摩托车把所有空地都停满了,有的只能停到村外去了。不要说外宾来了多少,单就母亲膝下的儿孙就有五六十人,堂亲族人也近百人。儿孙、族亲、亲朋好友、加上抬轿放纸的、扛棺扯幔的、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的,二三百人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那阵势,在偏远的小山村,可谓是热闹空前。</p><p class="ql-block"> “阿臼婆(母亲姓名叫叶臼)一生善良,享有高寿,儿女有出息,个个都孝顺。葬礼这般隆重,队伍这么浩大,在我们这小山村实属罕见。阿臼婆有福,生前有福享,死后也风光。”这是乡邻对我们这丧葬阵势的评论。</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了,我们肝肠欲断!听到乡邻的评论,我们倍感脸上有光。也许这就是我们感恩母亲得到的一种心理慰藉的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p><p class="ql-block">第一幅图是老母亲遗像; 第二幅图是笔者老家小山村;其它图片来自网络(谢谢原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