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苍穹——援越抗美对空作战回眸

清泉

　　提到援越抗美，可能知情的人并不多。作为亲历者，我曾经写过很多篇有关援越抗美的文章。但那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而对于整个援越抗美的过程，也了解甚少。最近，我阅读了许多同志的回忆录，尤其是时任解放军总部炮兵部门负责人的回忆资料，使我对援越抗美对空作战（本文只涉及对空作战，其实援越抗美还有工程兵、铁道兵修桥铺路，修建机场，构筑防空工事等等），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本文就是作者综合这些素材，加上自己的亲历，形成的文章。文章中涉及到当时部队的番号，几经整编，早已不复存在。——写在前面的话。

友谊关前誓师大会

　　援越抗美，当时我国对外没有公布。但在2021年出版的《中国共产党简史》中，作了这样的表述：“1965年开始的援越抗美斗争，体现了中国人民反对侵略威胁、维护世界和平的大无畏精神”。这应该是第一次由官方对外公布中国援越抗美的历史。援越抗美始于1965年6月，美国在朝鲜战争中未能实现他的战略目的，很快转向兵发越南，目标很明确，就是对中国构成威胁。美国本以为很快可以结束战斗。没想到，越南军民在胡志明主席的领导下，奋起反击，凭借天时、地理、人和，加上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的援助，美国在越战中又陷入泥潭。美国不甘心失败，凭借空中优势，实行“南打北炸”的战略决策，自一九六五年六月起，对越南北方狂轰滥炸。一时间，越南北方许多城市和重要目标遭到严重破坏。胡志明主席向北京求援。毛主席作出援越抗美的决定。但这一次，是以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部队的名义出境，部队着越南军服。从一九六五年六月起，共组建工程兵6个支队（师），铁道兵1个支队（师），防空作战部队16个支队（师），先后投入援越抗美战场。

　　援越抗美防空作战，按照毛主席的批示：“调高炮部队轮战”。所以，整个援越抗美作战近四年时间，几乎当时所有的高炮部队都轮战了一遍。援越抗美防空作战，是在越南的北方（当时的越南分南方和北方），起初分东、西两线展开。东线过我国广西的友谊关，在克夫、谅山一线展开；西线过我国云南的河口，在老街至安沛一线展开。东、西两线各一个高炮师。第一批作战部队于一九六五年八月进驻，每半年轮换一次。最后一批（即第五批）时间一年有余，是因为越美开始和谈，在等待最后结果。

具体的部署如下：

东线（友谊关至谅山、克夫）：

陆军高炮第六十三师（163支队）

空军高炮第三师（133支队）

空军高炮第一师（131支队）

空军高炮第五师（135支队）

空军高炮第九师（139支队）

西线（老街至安沛）：

陆军高炮第六十一师（161支队）

陆军高炮第六十七师（167支队）

陆军高炮第六十五师（165支队）

陆军高炮第六十四师（164支队）

陆军高炮第六十六师（166支队）

一九六六年十月，为了加强河内以北克夫至太原沿线，太原钢铁厂、电厂等越南重工业基地的保护，増加中线防御力量。

克夫至太原铁路沿线：

空军高炮第二师（132支队）

空军高炮第七师（137支队）

空军高炮第四师（134支队）

太原钢铁厂、电厂一线：

陆军高炮第六十二师（162支队）

陆军高炮第七十师（170支队）

陆军高炮第六十八师（168支队）

除了整建制的师，还有独立的高炮团和各野战军的高炮营分别加强到各师参战。整个援越抗美期间，共有十六个高炮师，六十八个高炮团参加了轮战，总兵力十五万余人。一九六九年一至四月，最后一批部队撤离回国。

　　援越抗美对空作战，是许多高炮部队组建以后的第一次实战。由于作战经验不多，武器装备比较落后，起初的战斗打得比较艰苦。我军高炮部队所有的装备，几乎都是苏联三十年代制造的防空机枪、火炮，主要有高射机枪，三七高炮，射程高一点的就是八五高炮了。都是单管，全靠炮手肉眼瞄准，手动操作，反应速度慢。而美军装备先进，军机都是六十年代的新产品。战斗机主要有F一105，F一4C。轰炸机除了B一52，还有H一40，H一45等，性能优良，速度快，有的飞行高度超过了我军装备的最高射程，使有些战斗不能打，打不了。加之起初防御工事薄弱，战斗打得很残酷。敌机很猖狂，一批次几十架来袭是常事，而且使用了子母弹、汽浪弹等杀伤力极强的新型炸弹。为了解决武器装备落后问题，中央军委釆取了许多措施，加快研发，改进装备。渐渐的把单管高炮改装成双管、四管，而且有了炮瞄雷达操控的自行火炮，使作战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整个援越抗美对空作战的过程，可以说是斗智斗勇，精彩博弈的过程。起初的战斗，美军机肆无忌惮，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军则不畏凶险，英勇战斗，一次次的击落敌机。因为我军低空火力强，敌机常常中、高空入侵，我们的火炮力不从心，想打也打不了。后来由于我军不断改进装备，使敌机有所忌惮。拿我所在的陆军高炮六十六师举例，入越作战之前将原装备双管三七高炮的第六一七团，换装成双管五七自行火炮，这种火炮由炮瞄雷达操控，反应速度快，打得精准。中央军委还协调海军高炮第五团加强给六十六师。这个团拥有一零零自行火炮，打得更高，杀伤面更大。我们有了和敌机周璇的本钱，使敌机来犯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谨慎。而且常常首先发射一种叫“百舌鸟”的导弹，攻击我们的炮瞄雷达。突如其来的变化，开始让我们束手无策，几部雷达被击中，牺牲了好几名战友。后来我们的雷达兵总结出了经验，机智果敢，让美机发射过来的“百舌鸟”导弹，成为失去目标的盲弹。一计不成，敌机又釆取疲劳战术，常常机群临空而不入网（火力网），只在外围绕飞，让我们炮手一次次的上炮位，一次次的少兴而归。有的炮阵地入越几个月只跑警报，开不了火，战友们憋了一肚子气，这才有了“三.二九”之战。

　　那是一九六八年三月二十九日傍晚时分，夜幕刚刚降临，警报声突然响起，一盞盞巨型探照灯射向夜空，紧接着有阵地“嗵！嗵！嗵！”的响起炮声。炮声越来越密集，近处远处响成一片，无数炮弹射向夜空。抬头仰望，空中已经成了节日礼花似的璀璨夺目。这是我们入越作战以来最壮观的一场战斗，史称“安沛之战”。这一战从战术上来说，并不高明，时任高炮六十六师师长的魏新德就发了脾气的，谁命令那么多阵地开火？是的，很多阵地可能都没有接到开火的命令，但战友们憋不住了，看到别的阵地打了，也跟着打，几乎安沛市附近的所有炮阵地都开了火。幸亏这些战友抓住了开火的机会，否则真的遗憾终身了。因为，自此以后，就没有了像样的战斗，连警报声也越来越少了，据说越美在巴黎进行和谈。这场战斗到底起到了怎样的作用，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战友们都很自豪，总觉得是美机被我们打怕了，不敢再来。整个援越抗美期间，我军防空作战部队共作战2153次，击落美军机1707架，击伤1608架，俘虏美军飞行员42名，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我们这些亲历这场战争的老兵们，总引以为傲。

作者：俞达祥，昵称：清泉，时任高炮六十六师通信连文书、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