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雪

刘吉泉

踏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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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应时令邀约，如期而至。

凌寒带着空旷寂寥的心情，夹杂着圣洁的阔达和天凝地闭的气势，悄悄的漫过湖面，滑过田野，爬上山坡和树林，钻进了世界的角角落落。

得瑟的风，飘逸的雪，铺天盖地，洋洋洒洒，从遥远的天际而来。飘舞，飞旋，音符般跳动在空中，演绎着冬天的神曲。混沌了天地，浪漫了人间。覆盖了峻山茂林，繁华了城市乡村。

远山，空蒙苍白，冻得瑟瑟的安静下来，一声不响的蜷缩在连绵起伏的海拔里，彰显着无限的纯净，有点儿清秀，有点儿朦胧。

村外，被朔风收拾得格外敞亮的庄稼地，失去了绚丽多彩的浓浓秋色，已看不到满目的丰收景象。只有那广阔的麦田，披着厚厚的银色盛装，有点儿含蓄，有点儿旖旎。

原野上，那些看上去多少有点孤单的杨柳、洋槐和松柏，被洁白的雪花附挂枝桠，变得丰满了许多。冰清玉洁，婉约灵秀，萧瑟肃穆。

路边那条弯弯的小河，被冻成了几截。河面上厚薄不勻的冰层，封住了河水自由奔放的歌喉，时隐时显地流向远方……

空中那轮风雪掩映的太阳，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慢腾腾的，懒洋洋的，浑身没有一点儿暖意。再也没有了夏日那样的热情，没有了夏日那样炽热而高涨的光芒……

一个人走在留仙湖畔那片没有被人践踏过的雪地上，静听雪落，踏雪赏景，品味那份“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舞轻扬，感受那份“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的豪壮浪漫，我心惬意无限，激越飞扬。

在收敛，肃杀，孤寂和静谧的感觉中，漫天的雪花，漫天的精灵，朵朵六角冰晶，瓣瓣剔透纯莹，纤尘不染，风姿绰约。如玉蝶翩跹，似琼花飞扬，和风曼舞，飘飘冉冉，纷纷散发着清馨来到我身边。

我的心迷乱了，我的思绪也在这翩翩曼舞的雪花中游荡着，痴迷着。投向远方的目光，久久不肯收回来……

“嘎吱、嘎吱……”踏进雪地的声音，和着风吹丛林的共鸣，清脆圆润，如同逍遥轻松，节奏明快的协奏曲，天籁般的新奇，魔幻，神秘。时而慢，时而快的脚步，在这美妙乐音的引领中，走进了留仙湖东岸的茫茫丛林中……

　　雪，越下越大；景，越来越美。只见那次第簇拥的丛林，平静地伫候于满天飞雪，天地妖娆的白色怀抱中。琼树银花，晶莹欲滴，如梦如幻，如童话世界一般。

树下的草坪，静静地铺展着。一蓬蓬被松软洁净的银装覆盖了，丰满隆起，银光闪闪。宛若银波琼浪涌动，又似锦绸蜡绢飘然。

草坪中的花坛，原本分明的棱角变得微茫朦胧。雪色淹没了所有似曾灵动的鲜艳，与天地一色，笼罩在皑皑白雪的世界里。

我缓缓的倘徉在玉树琼林中，时而静立，时而沉思。洁白的雪花也在时而跳跃，时而盘旋，舞动着轻盈而娇美的身姿。那么的弱柔，那么的纤巧，让人顿生怜爱之意。

忍不住伸手去接一朵。那雪落在手上的感觉是轻轻的，软软的。让人体味着冬天的情意，体味着那雪花带来的寒冷中的温柔。同时，还享受到了一点遗憾美。因为，那雪花好似昙花一现，刚刚落到手中就急促促地溶化了，变成了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儿……

蓦然抬头，看见几棵硕大的柿树临风挺立。满树被冻干的柿子彤彤高挂着，摇曳在晶莹的雪舞中格外抢眼。远处飞来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嬉戏抢食。把附挂在枝桠上的积雪抖落下来，婀娜的落在我的身上。恰似与雪的一次温馨的拥抱，恬静，愉悦而神圣。

此时的我，感觉大地一片空蒙，为雪景的美好痴恋不已，心也如飞雪一样飘逸起来。

　　转身走向凌虹桥，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

静卧在雪幕中的凌虹桥，清莹碧琼，蔚蔚壮观。蘑菇石的桥身，汉白玉的桥栏，青石板的台阶，质朴厚重，隽永悠长。飞旋的雪花让这桥有了舞动的狂劲，它迎着冬风，犹如骏马在雪中驰骋；淋着银雪，宛若战神所向披靡。

我倚栏伫立，聆听流水与雪的清唱。漫天冷凛，漫舞琼瑶，给我带来无言的欢喜。一颗繁杂的心渐渐的归于平静。一次又一次陶醉，一回又一回痴迷。何许，是因为今天雪日与桥相逢的一种特殊的情意吧！

站在桥头眺望湖面，湖光雪景一览无余。在雪花的轻抚下，仙气十足的湖面笼上了一层似有若无，洁白无瑕的碧光，翡翠般的生动清丽。四周已被薄冰封冻，中心水域游荡着轻轻涟漪。波光粼粼中有丝丝的热气升腾，把雪花噙在了眼眸里。薄雾袅袅，宛如海市蜃楼栩栩如生，又似水墨画卷徐徐展开。

吸一口带有湖水的空气，似乎有甜甜的味道，不由令人神清气爽，感慨万千。有了雪，这桥才不会寂寞，流水才会动人；有了雪，碧波荡漾的湖面才有灵动的生气；有了雪，才让我舒心地领略雪中桥景的迷人和妩媚，乐而忘返……

恋恋不舍走下桥头，无意中发现，湖堤景石凹洼处，居然有一蓬娇黄的迎春花展展地开放着。在片片洁白的冰雪中，没有羞怯，没有矜持，没有畏惧，更没有炫耀。

我不禁纳闷，这迎春花难道不知道严寒料峭？弯腰细看，那一朵朵正从绛红的花萼中露出的小黄花上，分明高高擎起一盘晶莹的冰雪。这般娇嫩的肌肤，怎么能承受如此彻骨之寒？怪不得她还有另一个名字____“冰凌花”！

在雪打冰封的隆冬时节，她依然挑战严寒，为茫茫冬日抹上一笔难得的艳丽，勇敢地拉开春的序幕，怎能不令人肃然起敬，为之感叹！

　　雪在舞，我心亦在飞翔。

不知不觉中，来到湖心岛上。相传，清代文学家、短篇小说家、《聊斋志异》作者蒲松龄先生（字留仙）南游归来，路经此处。看到碧波微荡，涟漪多姿，恍如仙境，顿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流连忘返。故在此垂钓吟诗，竟数日不思归路。

其实，这里原来不是岛，而是孝妇河的东岸边。后来，为了防汎抗旱，拦河筑坝，形成了留仙湖。伸向湖中高低不平的岸堤便水浅为岸，水涨为岛。为了纪念这位文学家，便以其字命名为“留仙岛”。并在其垂钓之处，修建了一座精致古朴的凉亭。

凉亭傍水而立，清雅隽秀，古色古香，琉瓦红柱，檐角翘楚。是春听风吟，夏观雨幕，秋赏红叶，冬眺雪景的幽雅去处。平日里，湖水荡漾，杨柳婀娜，假山兀立，花团锦簇的美景，如今已被皑皑白雪装点得粉妆玉砌，端庄肃穆起来。

在湖心岛上踏雪，更有一番别样趣味。每走一步，都有雪花伴着阵阵灵动的清冷气息弥漫开来。眼前的凉亭也在这湖面寒风凛冽，亭角风铃叮当中，变得五里雾中，渺渺茫茫，神秘莫测。

恍惚间，苍茫天宇，皑皑大地悠远的景界里，幻化出蒲老先生雪中垂钓的身影。这身影似乎邂逅于柳宗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诗情画意中……

“千山，鸟飞，人踪”，在这样被风雪雕琢的湖心岛上，他独自一人居于幽僻清冷的境界里听雪。虽屡试不第，怀才不遇，但仍傲岸不屈，清尚脱俗。依然“写鬼写妖”，鞭挞黑暗。“刺贪刺虐”，针砭时弊；“万径，孤舟，蓑笠”，与他融为一体。在孤寒境界中遗世独立，峻洁孤高，兀傲不群，凛然不可侵犯。以饱含激情的笔触，谱写了一曲壮志难伸的悲歌。讲不完的聊斋故事，道不完的聊斋意境，充满了奇幻，讽刺和警示，“笑中也有泪，乐中也有哀，此中滋味谁能解得开”？

静立于亭前，感悟飞雪飘来的吟唱时，我心中再也没有了尘世的浮躁与喧嚣。内心深处，不由得涌动着岁月的静好和寂静的欢喜，放飞着心中无尽的想象。这一刻，我的世界一切沉寂，唯有那一朵朵与世无争的雪花，顺其自然地飘荡着。那么的洒脱，那么的认真。

　　雪有韵，韵在雪中，更在心中。

雪中踏雪，享受“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雪中即景的雅趣；浏览白雪覆盖的皑皑原野苍苍莾莾的大地；欣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壮丽景象；聆听雪的旋律，感悟雪的心声，我心缠缠绵绵的恬……

我想问雪：待到来年冬日时，你可否依旧带着甘甜，带着祝福，带着报春的喜讯在这里与我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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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癸卯十月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