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作者 谭 增 福 编者 吉 小 兵</b></p> <p class="ql-block">【编者按】 根据当年一军炮团健在老同志的意见,对去年发表的原文做了少量修改,再次发布。</p><p class="ql-block"> 作者谭增福大哥是当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炮团政委谭文彬之子,1937年出生。刚解放就随军到了青海西宁第一军,生活在一军炮团。2020年11月已八十三岁高龄,在抗美援朝出兵七十周年之际,谈起当年部队艰苦的生活仍记忆犹新,并撰写成文。</p> <p class="ql-block">照片1: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炮团政委谭文彬和团长吉国栋</p> <p class="ql-block">照片2:谭增福(右)和吉小兵(左)1966年在西安的合影</p><p class="ql-block"> 吉小兵是当年一军炮团团长吉国栋之子,1955年出生。深为谭大哥的深情厚谊和军旅情节所感动。同时也为生母高树德英年早逝而抱撼终生。 2023年高妈妈九十岁生日之际,小兵把谭大哥的佳作稍作改编,曾发表于美篇中。文章发表后,传播较广,当年和父母们在西宁炮团的同事、邻居竟然有人阅知,并重忆往事,补充史料。小兵修改后再次呈现。愿父母们的在天之灵也能感觉到孩子们永远的思念之情。</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七 十 年 难 忘 那 段 情(之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深切怀念敬爱的吉国栋叔叔和高树德阿姨(之一)</span></p> <p class="ql-block">照片3:吉国栋叔叔和高树德阿姨</p><p class="ql-block"> 敬爱的吉国栋叔叔和我的父亲谭文彬,是战争年代生死与共的革命战友。</p><p class="ql-block"> 在参加抗日战争后,吉叔叔和我父亲从1946年直至1954年,在长达近十年血与火的战争岁月里,他们相继在西北野战军一纵所属的三五八旅炮兵营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军直炮兵团并肩作战。历经了转战陕北、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的重大历史征程,参加了青龙砭、蟠龙、羊马河、瓦子街和解放榆林的战斗。在挺进大西北的战争中,一起参加了西府出击,扶眉战役、固关作战、兰州会战、解放青海等著名战役。</p><p class="ql-block"> 抗美援朝战争中,吉叔叔担任一军炮兵团团长,我父亲担任政治委员。两个老战友,同心同德,带领炮团出国作战。在朝鲜的开城前线,与美帝为首的联合国军和南朝鲜李承晚伪军作战,直至停战谈判。</p><p class="ql-block"> 在漫长的革命战争年代中,父辈们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战友情谊,这种亲如手足的战友情结,是值得我们后辈永远怀念,世代铭记的。</p> <p class="ql-block">照片4:战争年代,我父亲谭文彬和吉国栋叔叔亲如兄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一)</span></p> <p class="ql-block"> 记得1949年5月初夏之时,正是关中地区小麦抽穗,莞豆开花结荚的时节,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进驻我们户县(现为西安市的鄠邑区),军部设在大王镇,军长贺炳炎,政委廖汉生。</p><p class="ql-block"> 那年入夏后天气干旱,户县老百姓都传说是,共产党的火龙(陕西方言“火龙”与“贺龙”同音)下凡到了户县。后来人们才明白是把贺军长误传为贺龙将军了。当时,父亲和吉叔叔所在的军直炮兵团驻守在我们涝店镇沿渭河一线的村子里,团部就设在我们谭家村。我们家是村里的富户,团里几位首长都住在我们家宽敞明亮的厅房里,团指挥部也设在我们家。</p> <p class="ql-block">照片5:解放军第一军炮团实战准备</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快十二岁了。在我出生后五个月,父亲就离家去延安投身革命,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这次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也见到了吉叔叔和那么多的解放军叔叔,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p><p class="ql-block"> 我祖父祖母和母亲也非常高兴。父亲是相隔十多年后回到家中,而且成了带着队伍的人,走来走去都是穿着军装,看着就是威风。家里人都高兴地忙前忙后,挑水、做饭、扫院子、加灯油。母亲李放是个利索人,组织妇女给官兵们做布鞋、拆洗被子,洗军装,一洗就是一整天。</p><p class="ql-block"> 那时炮团的团长是黄志鹏伯伯,广东人,黄埔军校毕业;政委龙辉瑞伯伯和副团长阎廷明伯伯是老红军,都是南方人,说话我们听不大懂。几个人都比较严肃,只有身为团参谋长的吉叔叔是和陕西隔一条黄河的山西口音,我们村人都能听懂。</p><p class="ql-block"> 吉叔叔很和气,很热情,没一点架子,和我们真是亲如家人。当时部队整天忙着修工事,挖战壕,准备在长安、户县一带与胡宗南部打一场大仗。吉叔叔和父亲忙的不可开交。但只要一有空回到我家时,吉叔叔就和我爷爷我叔父拉家常叙话,讲革命道理,讲党的政策。我爷爷和叔父都很喜欢吉叔叔,总是夸吉叔叔是咱军队里有文化有水平的好领导。吉叔叔很喜欢孩子们,对我更是疼爱。那年我小学毕业,该考初中了,吉叔叔称赞我聪明好学,书念的好。我也觉得吉叔叔很亲切,一有机会就缠着吉叔叔讲战斗故事,经常是我祖母怕打扰吉叔叔工作,硬把我拉回里屋,我才很不情愿的离开。</p> <p class="ql-block">照片6: 年仅28岁的吉国栋(中)团参谋长和团部几个叔叔</p><p class="ql-block"> 由于胡宗南的国民党军队向西逃窜,向南溃退,西北野战军离开长安、户县,部署扶眉战役。炮团在我们村驻扎了十一、二天,就要开拔西进。</p><p class="ql-block"> 我真舍不得父亲离家,也舍不得吉叔叔和团部警卫员齐景龙、黄福、高绪明等年青的叔叔们。部队临走时,爷爷奶奶领着全家人,为父亲、为黄团长、龙政委、阎团长和吉叔叔送行。我母亲小声哭着,我也眼含泪花,跟着父亲,难分难舍。吉叔叔心疼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小鬼,好好在家上学,等咱部队解放了大西北,打完仗,你爸爸就接你和你妈去咱炮团随军,你爸和叔叔们就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傻呆呆地望着父亲和吉叔叔跨过村西的新河桥(渭水的一条小支流),直到看不见队伍西进的人影,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母亲回家。</p><p class="ql-block"> 那时刚解放,兵荒马乱,社会动荡不安,我小小的心目中,总是记挂着吉叔叔说的话,就等着盼着爸爸打完仗,接我和母亲去炮团随军的那一天。</p><p class="ql-block"> 现在七十四年过去了,吉叔叔当年一身戎装,扎着皮带,腰挎短枪,打着裹腿,那年青英俊的身影,和蔼亲切的面容,依旧在我的眼前浮现。</p> <p class="ql-block">照片7:年青英俊的指挥员吉国栋参谋长</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二)</span></p> <p class="ql-block"> 时间过的真快。仅过了大半年,一军就兵进西宁,解放青海。</p><p class="ql-block"> 1950年阴历正月,父亲来信,叫母亲和我去部队随军。</p><p class="ql-block"> 过了正月十五,祖父、叔父套着牛车,送我们母子去咸阳曹坊村的一军后方留守处。这个留守处由一军后勤部门的干部管理,接纳来自全国各地的准备去青海的家属。一军在当地并无住房,留守处的军人、家属的干部领队以及随军的家属,都是住在当地老百姓的民房里。咸阳当地的群众很友善,安全和卫生都很好。</p><p class="ql-block"> 一军此行的家属队人数不少,满满当当地装了六卡车。我们随这个家属汽车队,一路颠簸六、七天,经彬县、过平凉、翻越六盘山华家岭,抵达兰州后,再西行进入青海地界。在民和县川口镇享堂的一军一师的驻地休息一夜,第二天终于到达了西宁东郊乐家湾的炮兵团部队驻地。</p><p class="ql-block"> 那时刚解放,很不太平,路途上被解放军击溃的马家军残部土匪时有出没。新疆部队的家属车队之前在经过六盘山华家岭时,遭到土匪埋伏袭击,千里迢迢从南方接来的家属子女们残遭抢劫杀害。我们一军家属队汲取教训,汽车车身、车厢都用帆布封严,每辆卡车上都有几名战士持轻机枪和冲锋枪防卫。</p><p class="ql-block"> 到了兰州,才放下心来休整两天。一军在兰州有个办事处,负责安排这几百名家属。记得一到兰州,办事处还组织家属到兰州市的电影院看了一场“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是我和母亲第一次看电影,真是大开眼界。</p><p class="ql-block"> 办事处地方不大,住不下这么多来队家属,于是就由当地政府联系可靠的市民家,在市民家中吃住,军队付给开支,如同战争年代的解放军。我和母亲被派住在一户开明绅士家中。这家人阔气,房子很大,人感觉很和善,很爱国,对我们很客气。我们住在人家,吃在人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惜当时年幼,竟未问及主人姓名,也未记下住址方位。后来我上中学到了兰州,想回拜一下这家人却无法寻找。</p><p class="ql-block"> 一军在西宁,兰州这个办事处就如同一军所有干部家属在兰州的“家”。贺炳炎军长多年艰苦征战,当时身体已不大好,在兰州疗养期间也常在一军办事处住宿,即便是住医院也常到办事处走动。</p><p class="ql-block"> 进入青海就比不得兰州了,真是满目荒凉,风沙扑面。炮团的西宁乐家湾驻地,原先是马家军的兵营。紧邻的兰青公路(现在的八一路)贯通东西,北有黄河的支流湟河,南是低矮的南山屏障。那时吉叔叔是团参谋长,父亲是团政治处主任,都住在团部前院的一个小院子里。我家住北房,吉叔叔住西屋,东侧住过一位副政委,很快就调走了,小院里只有我们和吉叔叔两家。</p> <p class="ql-block">照片8:1951年春,我和爸爸妈妈第一次有了合影</p><p class="ql-block"> 1950年炮团召开英模大会时,我们家属们也和部队一起参加。台上主桌就座的是黄志鹏团长、龙辉瑞政委、阎廷明副团长。还有谭文彬主任,吉国栋参谋长。此后不久,黄团长提升,阎副团长任团长。</p> <p class="ql-block">照片9: 五位团领导合影</p> <p class="ql-block"> 黄团长的爱人也随军来到西宁。黄团长毕业于黄埔军校,个子高高的,着装、走路就是有精神。夫妇都是广东人,阿姨从遥远的广东来到青海,一看就很洋气,当时就很开放。那时候夏天就敢穿花裙子,和团里其他家属的风度都不一样。没多久,阿姨随黄团长也走了。 </p><p class="ql-block"> 龙政委的爱人也是军人,身材苗条,而且参军资历长,跟随部队行军作战,东征西杀,已经是炮团的干部了。她平时比较严肃,和士兵们、家属、小孩儿们很少说话。 </p><p class="ql-block"> 阎廷明团长也是南方人,但爱人曾阿姨是陕北人,其父亲还是陕北老红军。曾阿姨初婚嫁给了三五八旅炮兵营(炮团的前身)苟营长,并有了两个子女。苟营长在解放榆林的战斗中,英勇牺牲在前沿阵地,留下了曾阿姨和俩孩子。阎廷明当时和苟营长是战友,又都是四川人,他有情有义,和阿姨及子女组成了新的家庭,承担起撫养义务,又添了一个小孩。 </p><p class="ql-block"> 这几位领导家都住在后院,和我们家隔着团部机关和连队驻区,平时串门较少。</p> <p class="ql-block">照片10:1950年12月炮团英模大会主席团的团营领导。前排中是吉叔叔,后排右二是我父亲</p><p class="ql-block"> 部队当时的主要任务,一是剿土匪平叛乱,二是开荒种地养羊。在兰州已解放,青海临近解放时,马步芳、马继援父子把马家军就地溃散,化整为零,纵兵为匪,疯狂作乱,竟敢攻下已经解放的大通县、贵德县,残无人道的烧杀抢掠。吉叔叔和父亲带队剿匪时,我和妈妈住在团部的前院里冷冷清清。我去西宁东关“一军干部子弟学校”上学时,学校离家有十五里路,需要住校,丢下妈妈独自一人,更是担惊受怕。</p> <p class="ql-block">照片11:我和炮团叔叔们合影。左一是参谋长吉叔叔,右一是一营长张春生叔叔</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三)</span></p> <p class="ql-block">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我父亲高兴的在家里说:“部队很快要来一批参军的女青年,吉参谋长这些‘年青的老革命’,也都该结婚成家了。”我听了后高兴极了,等着、盼着吉叔叔结婚,能给我发喜糖吃了,我妈妈也就不再孤单了。</p><p class="ql-block"> 1950年初冬,一批从四川、河北接来的女兵到了一军。在军干校经过新兵的基础训练之后,年底分到了各师团。分到炮团的女兵们都安排在团机关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卫生所上班。</p> <p class="ql-block"> 我父母在休息日经常请女兵阿姨们来家吃饭闲聊。周末,六、七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摆脱了连队的约束,聚到一起,那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场面可想而知。我妈当时对高树德阿姨的印象非常好,多次听她说高阿姨的恬静、文雅。</p> <p class="ql-block">照片12:1950年底从军干校分来的部分四川女兵,右二是高树德阿姨</p><p class="ql-block"> 由于吉叔叔就住我家对门,和我们关系又非常好,父母对吉叔叔的个人问题是格外关注。于是妈妈对爸说:“那就把高树德说给吉参谋长,参谋长有文化,那才是郎才女貌”。吉叔叔和我父亲都毕业于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毕业后都留校任教。吉叔叔当时还是技术系。</p> <p class="ql-block"> 到了1951年放暑假时,我从学校回到乐家湾家中,妈妈笑着对我说:“你吉叔叔快要结婚了,和新来的四川阿姨,叫高树德。你要叫高阿姨。”</p><p class="ql-block"> 我三步两脚就跑进西屋,看见吉叔叔身边的高阿姨。那高挑的身材,穿着列宁式女军装,齐耳的短发,圆圆的脸庞,大眼睛含着笑容,绵绵甜甜的四川女口音。我当时就觉得高阿姨真是太俊俏太神气了。高阿姨很热情,开朗大方,和我一点儿也不生分,把我揽在怀里笑着看着,我也左看右看,觉得高阿姨和吉叔叔真是太般配了。</p> <p class="ql-block">照片13:端庄秀丽的高阿姨 </p><p class="ql-block"> 吉叔叔结婚成家了。有了高阿姨,小院里就有了两个小家庭。我们两家人像一家人一样的亲近,小院里热热闹闹,两家人的心里都是暖烘烘的。</p> <p class="ql-block">照片14:部队周边没有照相馆,照个集体像就是结婚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这些女同志中,就数高树德的条件好,上过高中,文化程度高,在司令部担任机要和秘书工作,还是机关干部的文化补习教员。妈妈更是总夸高阿姨性情好,长的好,人好心好眼头高,高阿姨和吉叔叔结婚,俩人能互相挑选上,真是有福气有缘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龙政委和阎团长两家住在团部后院的院子里,两家的阿姨参军随军时间长,资格老,家里都有三个孩子,家务事较多。营里连里刚参军结婚的几个年青阿姨怕打扰团长和政委两家,总是喜欢到我家来,找我妈妈问长问短,说些妇女生活的家常私事,有时还关上门。高阿姨住在我家对门,更是和我妈妈亲如姐妹。</p> <p class="ql-block"> 那些年,军人和家属都是供给制,我和妈妈也按战士的标准供给。平时一日三餐,吉叔叔和父亲等干部们都在团部后院的小灶上吃饭。高阿姨和我们都在团部大灶打饭吃,家里都不起伙,没有柴米油盐的后顾之忧。每天开饭,高阿姨打了饭,常常端着饭就到我家来,我们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吃。</p><p class="ql-block"> 青海是高原气候,冬春季节长,风沙大,干冷无比,晚上更是冻的人难以入睡。房子里就是生个炭火炉子也不觉得暖和。睡觉的土炕上面铺着木板,晚上从中间揭开后,放上烧红的煤炭,用炉灰轻轻地埋上,一晚上可以保暖。部队自己养羊,剪下来羊毛擀成毡,铺在身下,也能抗寒。</p><p class="ql-block"> 高阿姨是南方人,又是女学生出身,没怎么生过炉子,晚上炕里埋不好火炭,常常是灰头土脸,满屋烟灰。我妈妈总是赶紧过去给高阿姨帮忙。每次在镜子里照着高阿姨的花花脸,我们三个人常是笑的合不上嘴。</p><p class="ql-block"> 至今回想起战时岁月我们两家人简朴无华的军营生活,总是令人无比怀念。 </p> <p class="ql-block"><b> (待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