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方言趣谈：驲犮偛【rì bá chā】的讹传与世俗化

季志平

　　在陕西方言中，经常用“驲犮偛【rì bá chā】”三个字形容那些没能耐，没本事，还爱事前吹牛，事后找理由，滑稽可笑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听到的发音是【rì bà chuā】，于是就出现了许多讹传的同（近）音字版本，最常见的就是“日罢欻【rì bà chuā】”。

驲犮偛【rì bá chā】为什么能表达那样的意思呢？那就从这三个字的意思说起。

驲【rì】，形声字，从马，日声。本义是指古代驿站专用的马车。驿站是古代供传递军事情报的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说文》解释，驲，传也。清代文字训诂学家朱骏声解释:“车曰驲，曰传，马曰驿，曰遞。”意思是说：驿站里的车称之为驲，也称传；马称之为驿，也称递。驲马指用来牵拉驿车的马；驲讣指通过驿车急传的讣闻；驲书指通过驿车传送的书信。

犮【bá】，《说文解字》：“犮，走犬皃。曳其足，则剌犮也。意即狗交泄后拔出阳具分开跑走的样子。古时，犮与拔和跋同字，且兼具拔和跋之义。拔：拔出，抽出；跋：踩；踏；蹬。那么，犮是不是形象地表达出了狗交配结束时足爪往前挣脱拔出阳具后狼狈离开的样子。

偛【chā】，《广韵》、《集韵》音插。《康熙字典》：小人貌。意思是狡猾、滑稽，没大作用的小人样子。也表示皮肤起皱的状态。总之，偛表现的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做出窘迫不堪的样子。

那么，你现在想象一下把狗套在驿站的专用马车里，让狗去拉驿车，以及狗拉驿车时极不雅观窘迫的样子，是个什么场景，什么形象？是不是很不合宜，很不得体，既不搭调，又滑稽可笑？所以，把驲、犮、偛三个字放在一起表达干不成事且滑稽可笑的人非常形象。

在这种语义的基础上，随着生活化的演绎，“驲犮偛【rì bá chā】”三个字慢慢地发生了演绎讹传，出现了许多同（近）音字的版本，口语中经常说的，网络报刊传播最多的就是“日罢欻”。下面笔者分析一下“日罢欻”讹传及流行的原因。

首先，驿站、驿马这种作为传递文告和信息的场所和工具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远离了人们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先进越便利的传递方式，比如，日今的快寄。

第二，生活化的影响必然演绎出新的表达方式。驲犮偛及其文字虽然慢慢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但其生动传神的语音和语义却一直保留了下来，为了更方便更形象地表达这个语义，便出现了不同的表述方式和表达文字，使得这种文字更趋向于生活化和世俗化。

那么，“日罢欻【rì bà chuā】”为什么能广泛流传呢？这还需要先从这三个字的本义说起。

欻【chuā】，也写成“歘”。欻，其实是个拟声词，最早是模拟炒菜时把菜倒进了油锅里瞬间发出的急促声音，所以与火有关。因为那种声音短促而快速，所以，引申出了迅速急促，短时间很快完成的意思，比如，欻拉一声，既表达了快速完成的动作，又表现出伴随着这个动作所发出的短粗的声音。于是，凡是能快速完成的动作都可以用“欻”表达，因而也就有了动词的属性，最常见的说法就是“欻皮”，表示快速将皮剥离的动作。又因为“欻”的动作不是一次性完成的，需要重复往返地做才行，于是又衍生出了“欻锤子”（自慰）一类的俗语。

罢【bà】，表示动作停止、结束、完毕的意思。比如，罢工、罢休、罢手、罢酒、罢兵、罢业、罢战等等，这些都是主动罢的词语，还有被动罢的词语，就是被罢了，比如，罢官、罢黜、罢散、罢弃、罢废等等。

由此分析，日罢欻【rì bà chuā】表达的实际上就是“事后欻”，基本意思就是指一些人正事干不了，事后乱折腾。

在实际生活中，“驲犮偛【rì bá chā】”与日罢欻【rì bà chuā】的意思相近，但意境和语言风格截然不同。前者文雅，后者粗俗，但后者用法灵活、生动形象，而且极其符合说话的语境和对话人之间的默契理解。

最后给大家讲一段笑话，看看你能理解到什么程度。

张三和李四是好朋友，张三是个急性子，李四是个慢性子，两个人经常合伙做事。

一日，两个人商定一起做甘蔗买卖。甘蔗进货回来之后，就在街道十字路口摆摊售卖，张三负责吆喝、称重、算账、收钱，李四负责欻甘蔗皮。

一会儿，生意红火，买甘蔗的人越来越多，慢性子的李四欻皮的速度满足不了络绎不绝前来购买甘蔗的顾客的需求。

急性子张三就喊：“你能欻，快点！”

李四慢吞吞地说：“我正在欻，你急啥？”

“你能歘锤子，没看见顾客都等不及了！”

“你锤子都欻不了，就知道喊叫。”

卖了一阵子后，顾客越来越少，李四还在继续欻皮，欻好的甘蔗放了一大堆。

张三就喊：“你个日罢欻，人都走了，你欻那么多干啥？”

李四生气地说：“你就知道朝我喊叫，在你老婆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张三说：“你还说我呢，咋不说你被老婆蹬下床的事，你老婆都骂你日罢欻，你还不服？”

李四无语，继续欻他的甘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