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童三纪

回家

回家，是回童家，生我养我二十二年的地方，我的老家。

老家，离我的居住地高淳大约三十几华里，叫上一个出租，二十几分钟就能到达。自从二十三岁为了前程走出那块地，再后的二十多年就不曾在那久住，而那块地那条小道那个老屋，却时常叫我魂牵梦萦。

下了车，走进一条宽敞的水泥路，走过这少时曾经戏水、垂钓过的池塘，仅二、三分钟，就到老屋。这老屋，是那年父母不愿跟二弟他们同住，花一千元买的人家旧房，稍加改造便焕然一新，也就成了家。这个家虽然我没长住，但在我的意念中，它便是老家，虽然比不上楼房的气派，但有了母亲的勤快，这个新的老屋却一点不亚于楼房的整洁 。三间小小瓦房，朝南而居，房内白刷壁、砖铺地，那铺砖的地，被每日母亲的拖把擦得透红，就是这块地，勤劳的母亲一天要拖上三四遍。门前是用水泥浇筑，宽敞而平坦，左右两棵松柏长得特别旺盛，每天都苍苍郁郁含笑临风 ，好天里，太阳把它金灿灿的光线透过苍松洒进这白净的墙面和透红的地砖上 ，使整个屋子显得愈发的干净亮堂。

当年父母住进这老屋，二弟和弟媳是不同意的，父母确是固执，我虽然同意，内心却充满愧疚，父母独住，以后能过个自由的日子，不必像以前那样再跟着儿女们操劳，可我才工作，也刚成家，没有能力让自己的父母住上满意的新房 ，实在是我这做大儿子的不孝，而母亲对这房心里是十分的满意，百倍的爱惜，每日精心地打理，不止一次地说，我这家最好，有了这家，我那里也不愿得去！

几年后，我经努力，在这个老屋里为父母添置了各类电器包括彩电空调，屋内应有尽有。

老屋用一条二三十米的小道牵连着二弟的楼房。就在这条道上，踩满了无数个父亲母亲层层叠叠深浅不同的大小脚印。对这二弟一家，父母之关怀可谓无微不至而费尽心血，弟他们下班回家，不必像别的人家忙着做饭或烧水，每餐每顿都是像模像样，就连喝的水，尽职的父亲会每天烧好提着从这小道上送去、再换着空瓶回来，加上料理其他家务，有时一天要跑十几次来回，这条小道，父亲母亲一共跑了多少个来回，没人能说清楚，只有这条小道明白。

一月里，我至少有二次回家。那时回家比较麻烦，路虽不长，乘车不便，先乘马自达再换公交车，但每次回家，心情是相当的好，父亲会早早地在路口望着，回家后会用给我特备的杯子泡上浓香的茶，看着我喝。父亲是个寡言的人，不会问你多少，只会用最好的茶泡给我，坐着默默地陪我；母亲肯定会早早地买上我喜爱的菜，见了我，会把我全身地打量，然后高兴地说，伢儿，长得好！长得真好！心里是一百个满意，就是在做饭烧菜手里忙个不停的时候，也会和你说事，这时的我就会象她的女儿，我会好好地听、好好地和她聊，顺着她、劝着她，我的心情，此时是很好很甜蜜，我想，现在的母亲也该是最高兴的时刻。

兄妹三个，父母对我最是疼爱，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懂事人、孝顺人，出息人，父母在外经常说我的好，妹妹说，大哥回家，就像过节，我们跟着沾光。是的，对待老家，对待父母，对待弟妹，我尽了力，我做了该做的，我心里永远惦念着他们，我的亲人，血浓于水！

母亲去世后的一二年，我不愿得回家，过年过节，老家有事，无奈，叫个出租车，早送晚接，却不愿得在老家过夜。老屋里，不会再有昔日的温馨，已经变得黯淡凄凉，铺在地上的砖，已经不再红不再净，门口的两颗松柏也已经不再苍绿，左边那颗，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地枯萎，在母亲仙逝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倒了下来……父亲原先是不愿离开老屋的，厮守着，就像厮守永久的老伴，而我却无心再走进这心酸的地方，几次力劝，父亲终于卖了老屋，住进了二弟的楼房。

尽管每次回家心里总带着沉重和压抑，尽管每次回家是迫于无奈，老家，总是要回的。只是今日的老屋已经变换新主，屋前屋后，已是另一番光景 。透过小道，放眼望去，昔日两颗苍翠的松柏已经没有了踪影，门前一片静寂！老屋仍是老屋！虽然略见沧桑稍显萧瑟，可门前的一土一石，老屋的一砖一瓦一木，对我，仍是那么亲切，那么难以割舍。是啊，老屋，你虽已易主，非我所属，可老屋，这近二十年，您给我们留下的往事会一遍一遍在我心里复述，您给我们留下的的那些温馨也会时常来激惹我的心窝，我敢肯定，您一定不会忘记我们这一家，记着我们这一家的每一人每一事，您只是说不出话，流不了泪，您，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懂得，以后，也不管时光走多远，老屋，您永远在我们一家人的心里，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家。

2008-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