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藏高原国防施工的故事!

临舟道喜

<p class="ql-block">二0二三年十一月十五日下午,在北京某礼堂,我们听了武警西藏总队原副政委党益民少将关于弘扬老西藏精神的专题报告,受到很大震撼,心情久久难以平复。</p><p class="ql-block">尤其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团结、特别能奉献”这些精神背后发生的一个个感人故事,让人流泪,让人心痛,让人深思。</p><p class="ql-block">这,也不由地让我想起了在青藏高原格尔木地区国防施工的艰苦岁月。</p> <p class="ql-block">一、时代背景</p><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北京战区某野战通信团当兵。根据总参通信部通知,我部派出二、三百人,到位于青藏高原的花土沟地区进行国防施工。</p><p class="ql-block">二、组织机构</p><p class="ql-block">为了做好国防施工任务,团里成立了在团党委领导下的施工指挥部,由团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各一名副职领导担任指挥长、副指挥长。</p><p class="ql-block">在天津设发货点,格尔木设接货点,花土沟为施工现场。</p><p class="ql-block">我负责两项工作,一项是到总后青藏兵站部办理货运后付手续。另一项是带一个三十多人的运输车队,从格尔木火车站把通信电线杆、电磁瓶、铜线等器材,拉到花土沟。</p><p class="ql-block">三、格尔木印象</p><p class="ql-block">从格尔木火车站出来,乘从一路公共汽车(据说,格尔木是青海省第二大城市,只有这一条公交线路),到格尔木大站。</p><p class="ql-block">这个大站是总后青藏兵站部管辖的一个正团级单位,负责接待前往西藏地区以及从西藏撤回内地的部队官兵。</p><p class="ql-block">格尔木是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的地级市,地处青海省中西部、青藏高原腹地,是青海连拉西藏、新疆、甘肃的战略要赛和中国西部的交通枢纽。人口有三十多万人,平均海拔为2800米。</p><p class="ql-block">我们刚到格尔木时,高原反应不是特别明显。但是,与内地相比,平地走路像爬楼梯,稍微快步走就像跑步。</p><p class="ql-block">两三天后,身体就出现缺氧反应,头痛、头晕、心悸、气短、胸闷、食欲减退、恶心、呕吐等。</p><p class="ql-block">再过几天,还会出现耳鸣、嘴唇干咧等现象。</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也去过拉萨这个城市,海拔3650米,比格尔木的高原反应要大些。</p> <p class="ql-block">四、到西宁办理后付军用凭证</p><p class="ql-block">当时,北京的火车票非常难买,别说卧铺票了,就连硬座票都很难买到。</p><p class="ql-block">我从总部取上文件后,就到北京站售票口买票,告之没有票了。我找到北京站军代处,开了介绍信,直接上了火车。</p><p class="ql-block">火车上的人真是多啊。人挤人,人挨人,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p><p class="ql-block">我找到列车员补了票后,就在两节列车链接处,挨着民工放的大蛇皮袋子,斜靠在车门上,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着。</p><p class="ql-block">到了西安站,下车的人比较多。我找到一个空座位,爬在餐桌上休息。经过两天两夜的旅行,火车行驶到了西宁市。</p><p class="ql-block">我下车,从地图上查找青藏兵站部所在地。之后,坐公共汽车,找到兵站部。</p><p class="ql-block">这个兵站部,是个军级单位。大门非常气派,办公楼也很敞亮。运输处的助理员们对我们来办事的官兵,态度非常和气,没有等多长时间,就全部盖好公章,开出各种票据。</p><p class="ql-block">从兵站部大门出来,坐上公共汽车,我的心情开始放松,有时间欣赏西宁市的市容市貌了。</p><p class="ql-block">西宁,是青海省的省会,也是“三江之源”和“中华水塔”国家生态安全屏障建设的服务基地,生态良好,环境宜人,有“中国夏都”之称。西宁的海拔为2261米,有轻微的高原反应。</p> <p class="ql-block">五、驻在刚察县火车站</p><p class="ql-block">从西宁到格尔木的火车,当时还属于试运行,速度比较慢,铁路两边全部是盐碱地。</p><p class="ql-block">火车到刚察县境内时,感觉胸部特别闷。</p><p class="ql-block">问列车员,得知,刚察县位于青海湖的北岸,距离青海湖十五公里,区域内的平均海拔为3827米以上,部分地区的海拔甚至达到5000米以上,因此大部分人进入该地区会有高原反应的症状出现。</p><p class="ql-block">我在车站旅馆找了个房间住下。先到票务室联系好办公有关事宜,之后,找吃饭的地方。</p><p class="ql-block">这个车站非常小,只有两三家小饭馆。</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出差补助,更不知道还有高原补助,只知道团里每天给干部补助两元钱。所以,每天的伙食非常简单,早晨一碗面条,中午两量米饭、一个荤素搭配的菜,晚上或水绞或包子。</p><p class="ql-block">印象中,在这个地方住了一个月左右。期间,从天津发货的同志(GSL,后调任总参三部通信局政委)给我拍电报,我在车站办理军用车皮手续。其余时间,只能在车站等着,看看书,听听车站职工弹吉他。不像现在有手机,通信联络方便。可以在近处转转看看。</p><p class="ql-block">这个地方除了过往的火车和零零星星的旅客,人少得可怜,可以用冷冷清清来形容。</p><p class="ql-block">这里的职工多数是内地来的,业余时间下棋、打牌、玩麻将、吹口琴、弹吉他。</p><p class="ql-block">他们的家多数都安置在省会西宁,少量的在格尔木。</p><p class="ql-block">在这里工作,喝的水开不了,只有七十多度。买了不少的方便面,用开水泡着吃。</p> <p class="ql-block">六、在军需库被犬咬 </p><p class="ql-block">我们汽车连驻扎在军需仓库。这个仓库分为两个部分,以马路分隔,一边是人员居住区,另一边是储存被装的库区。</p><p class="ql-block">从天津发过来的通信器材,只要到了格尔木火车站,车站就会把电话打到军需仓库值班室,通知我们。我就带着战士,开着汽车,到火车站把器材运回仓库,放到库区的空旷地域。</p><p class="ql-block">库区里面的值班人员为两名职工,养了两条大狗,一条为黑色,一条为黄色。</p><p class="ql-block">这两条狗平时用绳子拴着,只有到了晚上,大门闭着,才放开。</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晚上,大约七点钟,我们接到从花土沟指挥部通过电台发来的指示,大意是说,现在进入停工待料阶段,让我们连夜把通信器材从格尔木运到施工场地。</p><p class="ql-block">接到电报,我赶紧集合队伍,到马路对面的库区去装电线杆和磁瓶、铜线。</p><p class="ql-block">到了门口,两扇铁栏门紧闭。我们的战士开始大声喊职工的名字。</p><p class="ql-block">喊了一会儿,只听见狗叫声,没有职工的回音。</p><p class="ql-block">有的战士说,可能职工又喝酒了,睡着了;有的战士说,可以从铁栏杆上跳进去,叫醒他;还有的战士说,有狗呢,谁敢跳啊。</p><p class="ql-block">我看了看手表,都半个多小时了,在战士们的呐喊声中,职工仍然没有动静。前方停工待料,军情十分紧急,心里非常着急。</p><p class="ql-block">于是,我喊了声:“跟我上。”就手脚并用,往铁栏杆上攀爬,纵身一跃,跳了进去。</p><p class="ql-block">刚下地,还没有站稳,就急不可待地往看库职工住的门房快步走去。</p><p class="ql-block">就在此时, 一黄一黑两条大狗从门房里窜出来,一前一后,朝着我就扑了上来。</p><p class="ql-block">从前面扑上来的是黄狗,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胸部,嘴里吐出的舌头快喷到我脸上了。</p><p class="ql-block">我握紧两个拳头,朝着狗的腹部就是两拳,大黄狗两只爪子落地,朝着我的前左大腿就咬了一口,后面的大黑狗也趁机朝我的右大腿后侧咬了一口(这两个伤口虽然不算深,但也流出了血,留下了疤痕。之后,又在格尔木卫生防疫站打了五针狂犬疫苗)。</p><p class="ql-block">紧跟我进来的战士们,手里拿着锹稿,迎着两条大狗就冲了上来。</p><p class="ql-block">两条狗见势不妙,转过身来,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回门房。</p><p class="ql-block">此时,看库的职工终于醒了。他睁开被酒精烧红的眼睛,踉踉跄跄从门房走出来,说:“大晚上的,你们进来干什么?”</p><p class="ql-block">我说:“前方电台发报,停工待料,要连夜运送物质。请你马上把库门打开。”</p><p class="ql-block">看库的职工转过身,回房间拿出钥匙,走到大门口,把库门打开。</p><p class="ql-block">我们连队的车辆鱼贯而入,战士们迅速从厂区堆放的通信器材中,往车上搬运物质。</p><p class="ql-block">待车辆装满物质后,我带车,连夜向七百公里外的花土沟驶去。</p> <p class="ql-block">七、花土沟施工现场热火朝天</p><p class="ql-block">花土沟,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茫崖市下辖镇的地区。</p><p class="ql-block">地处茫崖市东部,东与冷湖镇接壤,南接格尔木,西与茫崖镇相连,北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若羌县相邻,行政区域面积29973.00平方千米。</p><p class="ql-block">花土沟属大陆荒漠区气候类型。年平均气温3.8℃;最热天气为7月,平均气温18.5℃,极端最高气温30.6℃;最冷天气为1月,平均气温-12.4℃,极端最低气温-25.3℃。年降雨量44毫米。年大风天气为125天以上,多为西北风且多为8级以上大风,年平均风速3.1米/秒,最大风速22.3米/秒。年日照时数3173.2小时,日照率72%,无霜期为90天。</p><p class="ql-block">花土沟镇境内有315国道东西横贯全境,茫(崖)当(金山)公路连接甘肃柳园的西北物资转运中心,格—茫二级公路通达青海第二大城市格尔木。</p><p class="ql-block">到了施工现场,见到指挥长(政治处副主任XSC)、副指挥长(副参谋长LYG、后勤处副处长SZX)后,我们迅速卸车,把各种通信器材移交给施工连队。</p><p class="ql-block">当地的风刮的可真大,估计有九、十级,身体被风裹挟着东倒西歪。</p><p class="ql-block">太阳晒得也真毒,脸上的两腮、鼻子尖红彤彤的,像唱戏画妆似的。</p><p class="ql-block">战士们都戴着草帽,系着防蚊罩。有的挥舞着镐锹,刨土挖坑;有的抬扶着电线杆,往坑里填埋;有的攀爬到杆上捨系瓷瓶和铜线。</p><p class="ql-block">施工现场彩旗飘飘,喇叭声、口哨声、说话声此起彼伏,挖坑、埋杆、装线……,各项工作环环相扣。</p><p class="ql-block">国防通信施工,关乎国家信息安全、关乎平时战备、关乎未来作战,必须精心准备、精心设计、精心组织、精心验收。</p><p class="ql-block">我们运输分队,虽然不用挖坑埋杆、不用攀杆系线,但是,也要抬杆、抬线、抬磁瓶往车里装和卸,工作量也非常大。每个人的手上、肩膀上都被磨得红肿、起泡、掉皮,风吹日晒蚊虫咬,顶风冒雪跑运输,吃的苦、遭的罪一点也不比通信分队少。</p> <p class="ql-block">八、运输车翻沟里了</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晚上,我正组织运输分队观看新闻联播。</p><p class="ql-block">突然,被派去执行运输任务的一名战士跑进来,急匆匆地跟我说:“指导员,不好了,咱们的车翻到沟里了。”</p><p class="ql-block">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问他:“人伤着了没有?车在什么位置?”</p><p class="ql-block">战士说:“人没有受伤,估计车毁了。具体位置在XXX处。带车的志愿兵XXX守着车,我搭油田公司的车回到格尔木送信。”</p><p class="ql-block">我按照连队制定的计划方案,马上组织抢救。</p><p class="ql-block">首先,给花土沟指挥部报告车辆翻车及准备救援情况。</p><p class="ql-block">其次,安排人手和车辆,与军需仓库联系,派出大型吊车。</p><p class="ql-block">最后,我带队,组织三台车、六名战士,沿着公路,向出事的位置急驰而去。</p><p class="ql-block">格尔木至花土沟的公路,是一条由盐碱沙石修建的公路。如果不刮风、不下雨,还算视线良好,一马平川。</p><p class="ql-block">只可惜,一年四季风不断,如果再下点雨,公路就会打滑。</p><p class="ql-block">再加上地域宽广,人烟稀少,路上只有零星的车辆,司机跑得非常快,容易疲劳驾驶,翻沟撞车的事故经常发生。</p><p class="ql-block">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终于赶到了出事的位置。</p><p class="ql-block">先与蹲守车辆的老志愿兵接上头,查看翻车的现场,寻求科学的救援方案。</p><p class="ql-block">这是一台东风141运输车,装满了电线杆。</p><p class="ql-block">车辆爬在公路左侧路肩下方。由于是盐碱路,土质松软,所以,车辆侧翻时,没有发生剧烈的碰撞,油箱也没有发生起火爆炸,司机的身体也没有受到伤害。</p><p class="ql-block">只是黑咕隆咚,寒风凛冽,吊车的位置不好确定。</p><p class="ql-block">我考虑,如果吊车偏移,发生二次事故就得不尝失了。所以,我决定等到天亮再展开救援行动。</p><p class="ql-block">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多小时。</p><p class="ql-block">我让战士们穿好大衣,每台车留一名战士值班,其他人在驾驶室里休息。把汽车大灯打开,提醒过往车辆注意安全。</p><p class="ql-block">等到天一亮,我们就开始抢救行动。</p><p class="ql-block">先把大型吊车固定在一个坚固的地面上,之后,把侧翻车上的电线杆卸下,用绳索把车头和车厢系起来,挂在吊车的挂钩上。</p><p class="ql-block">最后,启动吊车,缓缓把侧翻车吊起来,移动到公路上,慢慢放下来。在车辆有一侧已经着地面、受力的情况下,我招呼战士们上前,扶正车辆,把绳索解开。</p><p class="ql-block">我们走上前,查看车辆状况。发现,只有车厢一侧受挤压有些变形。司机上车发动车辆,“轰隆隆”,汽车竟然安然无恙。我们几个人大喜,七手八脚,把散落的电线杆又装到车上,按计划运送到施工现场。</p> <p class="ql-block">九、我的头发掉光了</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们到格尔木大站去洗澡。</p><p class="ql-block">在淋浴洗头时,我感到头发不经抓挠,一绺绺地往下掉。</p><p class="ql-block">旁边的战友看了,说:“指导员,你的头发掉得利害,快找医生看看吧!”</p><p class="ql-block">我到镜子面前一瞧,吓了一跳,原来满头乌黑铮亮的头发,掉得像花瓜,真是惨不忍睹。那个时候,我还处于找对象、谈恋爱的阶段,对外在的“形象”还是很在意的。</p><p class="ql-block">我迅速找兵站医务室的医生看了看,她说:“高原反应,水土不服造成的。俗称鬼剃头。”她说:“没有什么特效药,也许你回到内地就好了。”</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回到北京后,先后到团卫生队、309医院、陆军总院诊治,都没有效果。最后,在专家的推荐下,到王府井大街,购买了章光“101”,每天往头上抹药水,大约半年左右,头上才长满头发。</p><p class="ql-block">我经常想,到了青藏高原,身体留下了两个明显的印记:一是被狗咬了,两条腿都有疤痕;二是头发掉了大半,黑发变花瓜。这,也成为我们赴青海施工的战友,集会时津津乐道的话题。</p><p class="ql-block">同时,也见识了青藏高原的自然风光,尝到了高原反应的利害,经历了风餐露宿、蚊虫叮咬、同生共死的战友情,蓄积了不畏艰难、战天斗地、英勇胜利的的革命豪情和胆气。</p><p class="ql-block">也正因为如此,我对格尔木有了一种特殊感情。</p><p class="ql-block">凡是电视、报纸、广播等媒体有关于格尔木的消息,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关注,去了解。</p><p class="ql-block">对了,我在格尔木还遇到了几个军校同学,他们在汽车一团、三团、三十五团、七十六团等单位。</p><p class="ql-block">负责往西藏部队运送武器弹药和军需物质等,自然条件之艰苦,运输任务之繁重,精神压力之山大,都是我们无法比拟的。</p><p class="ql-block">尤其是在大雪封山、狂风暴雨、山洪爆发,道路塌陷的时候,更考验车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p><p class="ql-block">我们军校有的同学新婚不久,有的同学刚有了小孩子,在执行任务期间,就连人带车掉到了山涯里,牺牲了。</p><p class="ql-block">所以,我们同学集会时,对在青海西藏新疆工作的战友,表达最崇高的敬意。他们是和平时期最了不起的人,也是我们内地战友学习的榜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