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刘军</h3> <h3> 总要赶在太阳出来,即使太阳没有出来,他们也会准时准点。<br> 堤边公园是永远不变的路径:地域、空气、景观、格调……所有的一切都尽善尽美。别人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每次走进园门,总是人来人往。他们是其中之一,还想其中之二,那里安静、闲适,游人很少,起码不影响他们。<br> 浴着温暖的阳光,踏着生辉的大地,两人一路向东……从衣着、年龄上看,仿佛夕阳下漂泊的旗子。<br> 半小时后,两人走走停停地来到一片苹果树居多的杂木混交林。一串串翠绿的嫩叶和一朵朵浅红色的苹果花已挂满枝头,淡淡的清香一阵阵散发……游人轻手轻脚地拢来,逼近花朵一下下地嗅着;柞树和榆树才冒出嫩黄的幼芽,树身还披挂着陈年的粗糙。这是一个不小的面积,如果俯瞰,总体像一个懒洋洋的臂弯。期间有几十平的开阔,铺排着平展而又乌亮的沥青,斜对角的一左一右分别安放着两把可坐三到四人的固定木椅。他们选择了左边,右边的还空在那里。四只眼睛都在撒目,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还是期待什么,或者要肯定什么或否定什么。果不其然,就在他们右侧几棵半搂多粗的老榆树深处,地上还没蜕净干草的枯黄,有两个年轻人已迫切地搂在一起,他们谁也不去体谅游人的感受,低着头一门心思地啃食着什么。闫微一抖,好像吃醋给酸着了,就去推身边的黎志刚,意思让他扭转一下视线,心情或许会得到不一样的释放。黎志刚正注视着女人左侧树丛里一棵老歪脖子柳树,垂挂的枝条已长出浅绿色的尖叶,叶片间忽明忽暗地掩映着两个至少三十、四十或者五十岁也不止的男女,他们不仅仅是迫切,其中一条大腿和身体的大部都依靠着身后斜出的树干,两只手铁箍似的圈住另一个的粗腰,腾出的一条腿横跨在另一棵老柳树的枝杈上;另一个一边是骑在那条横跨在枝杈上的大腿,腾出的两只手一边紧紧地抓住对方一边的肩膀,一边朝对方的脖子一寸寸地够过去。<br> “走!”闫微突然站起,一副正义、受辱和忿忿不平的样子。黎志刚喔了一声,好像还没有从眼前的氛围里挣脱。闫微一脸鄙夷,“咋,还没看够咋地。”<br> “你看你,”黎志刚也慢腾腾地站起,好像还在回味,从眼神的留恋上就看出来了。闫微也更加刻薄,“我看你老毛病又犯了!”<br> “你看你……”黎志刚不知道是突然起步还是两条腿因为专注已坐得麻木,头几步明显踉跄,灰白色的头发也颠簸似的摇晃。<br> 接下来是一处长满尖刺的灌木丛,当地人都叫它玫瑰林。高大、蓬松的枝干上长满了尖刺,也开满了奶白色的小花儿。一串串地压弯了枝条,好像秋天成熟的果实。浓浓的香气感染到地面,跺下脚就腾起一股香喷喷的气浪。有几只蜜蜂在花海里走走停停,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也不知道在忙乎些什么。其中一处紧挨着河边,透过密匝匝的枝条不小心就看见了前边流淌着的河水,要看清对岸可不容易。期间有一块空地,面积和布局与他们刚刚离开的杂木混交林大体相当,只不过调换了一个位置。在他们斜对角的一把木椅上已坐了两位老人,看样子也是来消遣或捱磨时光的。他们坐到了剩下的那把木椅。相互间陌生、试探性地注视了一两秒钟,又无聊地回到了自身。稍一留意,这里的气氛与先前有很大的不同,那里除了浪漫,还有激情,这里除了凝重、压抑,似乎还掩藏着危机。除了他们,从他们的喘息上就看出来了,“呼哧,呼哧……”仿佛一对对峙的公牛,一点也不像老夫老妻;他们的判断或许有些武断,这个年龄能坐到一起,除了老夫老妻还能有个什么?细心的话还是有些武断,愤怒都出自离他们较远的那个老太太。老头相反,一直是心平气和,还有点低声下气,虽然也是坐着,从脸上的阿谀就看出来了,地位明显是不平等的。接下来几乎是一边倒地一个人在表演。<br> “凭什么!凭什么呀!”老太太毫无征兆地就发作了。老头没有回应,只把低着的头稍稍朝女人相反的方向偏去,不知道是谦逊,还是担心会遭受意想不到的伤害。<br> “你说,凭什么!凭什么呀?!”几乎没有停歇,老太太把几乎相同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愤怒和频率都提高了不少,身体也向上长高了许多,好像她不是又矮又瘦,或者只要再使一把力气,就能够到天空中的一个把手。男人还是麻木,无奈也醒目地写在脸上。忽然安静下来,老太太好像累了。过不大一会儿,忽然又嘶喊起来,“我就不信,他们有没有这个义务?你说,他们有没有这个义务?!”接下来是更大的愤怒,“就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你装什么哑巴,让我做那个不是人的!”男人还是一声不吭,他坐在一边好像就是为了听她的述说或接受她的训斥。女人再次安静下来,好像在积蓄一种能量。一会儿突然起身,往前一扑,好像要抓捕一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空气、原子、中子还是介子、夸克?别开玩笑,现在可不是扯闲篇的时候。男人扯她一把,时机抓得很准,女人就站稳了,两只脚在地面上倒动几下,还是走了。男人默默地跟在后边。<br> 刚坐下不久,黎志刚就欠起屁股。他受不了这种氛围,或者要去做一件事情,从脸上的焦灼就看出来了。闫微扯他一把,男人又坐下去,很被动、很无奈的样子。屁股上好像长了疖子,来回地调换着位子,好像这样就舒服了。渐渐地安静下来,动也不动地专注着一个方向。他看见有两只蜜蜂,在花丛中一前一后地追逐,忽然一上一下地落在一枝花朵上,做一种人们一看就懂又有点不好意思的事情。花朵在蜜蜂的随性中微微地颤抖。<br> “你干什么你,我眼睛瞎呀!”闫微愤怒地扯男人一把,好像受了莫大侮辱。他们刚好安静下来,四只眼睛齐刷刷地朝这边看。黎志刚赶紧收回目光,好像做了一件耻辱事,颧骨旁边有一块淡紫色的老人斑也染了一片潮红,不知道年少轻狂时的青涩会是一个什么样子?<br> 直到他们走远,他们还坐在那里。又过了好长时间,他们也没有走,甚至也没有交流。不知道是赌气还是僵持,或者是猜测着他们的现状,或者是预测着不可知的未来……<br> 再次见到他们,盛开的玫瑰大都谢了,一串串开败的残骸软塌塌地贴在摇曳的枝干上,还开着的花朵也显露出过气的征兆,让人不由得伤感。老太太还是那样愤怒,“再不来我就告他们去,你看我能不能干出来!”只不过一种声势,声音已明显嘶哑,人也明显消瘦,整个轮廓都气泡似的萎缩。男人还是没有作声,意外的样子也看出来了,不知道是针对女人,还是针对女人所说的“他们”。<br> “你能不能说句公道话,他们看我们是不是天经地义?难道还得我们上赶着去看他们?!”男人再次低下头去,好像这就是他的回答,那堆稀少而又蓬乱的长发孤独而又恓惶。他仿佛在思索,也好像是两难。<br> “你不用给我装老好人,就他们这个德行,没有我了看你还怎么生活?!”男人叹了口气,还是没有作声,不知道是权衡他现在的态度,还是在思索没有她的未来。<br> 再次见到他们。<br> 两人都很别扭。<br> “你真告了?”<br> “告了。凭什么不告,这是我的权力,也是他们的义务。”<br> “那是你的骨肉,你亲生的儿子……”男人看了看离他们不远的他们,把可能还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只留下颓丧、无奈和痛心疾首。女人就没有顾忌,“什么亲生儿子,我没有那样的儿子,早知这样,当初我一把掐死他,何必养大一只白眼狼!”<br> “你不怕人家笑话……”<br> “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br> “你能不能……”<br> “不可能,我说到做到,绝不反悔。不能像你……”女人明显地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后边的话就没有说,接下来是一口接一口地喘息,皱纹深刻的脸上一片青紫,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发抖,一双愤怒的眼睛慢慢地合到一起——人生至此仿佛已画上句号,是非功过不过是一缕擦身而过的轻风。男人一下恐慌起来,忙乱地揉搓着女人的手、胸、头、背,零乱的胡须贴到女人脸上,好像长到一起的两个苦瓜。<br> 闫微最先站起来,脸上现出同样的惊恐。黎志刚紧随其后,还扯住女人的一只手,好像要把握和掌控什么。她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老两口磨磨蹭蹭地又坐了回去。<br> 此后很久,他们再也没看到他们。<br></h3> <h3> 仿佛侥幸。好长时间闫微都是这么说的,咱们可不能像那个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不能给孩子帮忙,也不能添乱。黎志刚说她可能也是事逼无奈…… “啥事逼无奈,就为个孩子不去看她,就起诉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种人全中国也找不出第二个,那么大岁数了真是白活!”闫微突然瞪起眼睛,两边皱纹扯得溜平。黎志刚不想和她争辩,说得也比较委婉,“老太太身体明显不好,行动不便,又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子,才出此下策吧……”<br> “不好怎么能这走那走,公园都去了,就不能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孙子,非要人家去拜她,年轻人那么容易……”黎志刚眼看着女人已不能自拔,还是不想落井下石,“这些天一直没看着他们,也不知道……”<br> 或许残酷,接下来她没有说,看着一对年轻人说说笑笑地从身边走过,她有意瞥了下男人,好像想起了什么,还叹口气,头也低下了。黎志刚似乎要改变一下氛围,夸张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单杠,“你看那老头,也太厉害了,不知道翻了多少,我看着也有七八个了;哪天咱们也练练,别老这走那走、这坐那坐地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闫微果然有了喜色,还是没跳出他们的圈子,却落到自己头上,“所以咱们是非常正确的,没事就过去看看,帮他们忙活忙活,自己开心,孩子们也高兴,这才是老有所为,天伦之乐呢!”<br></h3> <h3> 那是个雷打不动的日子。每到周六下午四点半以后,不管刮风下雨,还是风雪严寒,闫微都要最先拿起手机,联系儿媳,接着喊男人抓紧准备,自己老早就到洗手间描龙画凤去了。平时他们很少坐车,有公交卡也不用,走路就当锻炼,这会儿却急匆匆地打了招手停,好像还不够快,隔着车窗,闫微一次次地朝街道上张望。下了车选就近一个超市,鸡呀、鱼呀、水果、蔬菜地买了一大堆。男人说行了,行了,买那么些干啥,一半天吃不了,时间长都坏了。女人该买还买,有时候直接回怼,看你那小气样儿,跟自己的儿孙还抠抠搜搜,哪像个男人。男人一怔,或干脆站下不走了。女人开始还没在意,等反应过来,恨不得咬男人一口,“咋地,我说你抱屈呀,给自己孩子买点东西斤斤计较,这疼那疼地舍不得,对徐华咋那么大方……”男人忽然矮了半截,“你看你,都多少年的事了……”<br> “多少年我也忘不了,这辈子都不带忘的……”拿东西也要先由她来挑选,黎志刚只能拿土豆、地瓜、白菜、面瓜等不怕磕碰的蔬菜,鸡蛋、西红柿、豆腐等必须由她亲自提溜,蓝莓、桑葚等娇气水果不仅要由她亲自操刀,还要腾出一只来手专拿专放。走路仿佛比赛,东西不管多重多杂,拎起来就噔噔噔一溜风地前走,还时不时地催促,“看那两步让你走的,赶上八十岁老太太了!”这会儿却越走越慢,几分钟就连咳嗽带喘,腰也弓下来,像个八十岁老太太。男人除了奇怪,也有不祥,他想起了那个老太太:多少天没见面了?能不能……<br> 儿媳早早地候在楼下的雨搭前,每次都一惊一乍,“爸、妈,你看你们,这是搬家还是零元购物呀,累不累坏了!”上手就蔬菜水果地抢一大堆,风风火火一路上行。<br> 进屋、换鞋、换衣、扎围裙,一系列动作好像经过专门培训,一点也不像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儿媳还没走进厨房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儿媳争抢着夺下婆婆手里的菜刀,她又拿起一把芹菜蹲在地上,还一遍一遍地催促男人快点过来,别光坐客厅里看电视,光等着吃现成的。<br> 儿子领着壮壮一进客厅,闫微总是第一个听到。忙三火四地丢下手里的活计,洗手、洗脸拍打围裙,围裙上本来没有灰尘,也要一遍遍地拍来拍去,忙不迭地跑进客厅,“大孙子,放学了,看你这小脸儿,咋造得混儿画的!”说话功夫已经把那张因兴奋而溢满喜色的圆脸贴到壮壮那胖嘟嘟的圆脸蛋上。儿媳不失时机地拍下祖孙俩这温馨的一幕。闫微回到家就一遍一遍地温习。<br></h3> <h3> 之后很长时间他们还会想起那老太太,仿佛阴影,挥之不去。渐渐淡了,岁月不经意地就稀释了你人生最后的一抹记忆。<br> 不觉间已是深秋。玫瑰林里那些蓬蓬勃勃地生长了一个夏天的绿叶已泛黄、脱落,枝条上的尖刺一天天裸露,冬天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眼前。一天老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坐在木椅的一角,孤独、恓惶、无助……仿佛一只落单的大雁。记忆让他们沉渣泛起:怎么只大哥一个?大姐哪去了?身体咋样了?和儿子、儿媳……<br> 牵挂还在延续的日子里,闫微出了一个不小的麻烦。老两口走在回家的楼梯上——步行楼梯对老人每次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她每次都走在前边——上楼梯也不例外,要么就不是她闫微了。走着走着双膝一弯,好像要拾取一个东西,双手先扑到地上,走得又慢,如果年少,就是一个嬉戏或玩笑了。突然咳了几声,还痰中带血,每一滴血丝都鲜亮而又腥甜。黎志刚当时就傻在那里。说句只能意会的往事,比喻徐华……事后想想,本来很正常的一件小事,如果不是白酒……他们高中时就很要好,毕业这么多年了,借着酒力,曾经的暧昧一波接一波地泛起。有一个男同学众目睽睽就把一个女同学领走了。在座的同学都在鼓励似的怂恿:黎志刚,你敢不敢,敢不敢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某某某敢我有什么不敢!他和徐华先从百货大楼里出来,又去了堤边公园,也就是他和闫微曾去过的那片苹果树居多的杂木混交林。都要分手了,黎志刚把刚买来的一支金币送到女同学手里:三十多年了才见一面,即使再有三十年,还能不能……男同学不由得发抖,赠送的样子也鬼鬼祟祟。闫微不怎么就赶到了,速度之快,步子之大简直从天而降,赠送金笔的镜头从此钉在他人生的耻辱柱上。那时候的闫微,谁能想到会有今天……他三番五次地催促,上医院,必须马上去医院检查检查……闫微有些烦,你平时也不这样,怎么没完没了,挺大岁数个老头子忽然就变成个磨磨唧唧的老太太?黎志刚从来不和女人争辩,唯独这件事,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他们曾千百次地约定,即便有天大的事,也绝不打扰他们。在这件事上,男人仿佛抓住了把柄,“你如果不去医院,我就告诉儿子、儿媳……”闫微当然不能让他告诉他们,决不能为她的一点小事破坏了他们的约定!检查结果肺癌晚期,肝和胆上也有转移灶了。黎志刚眼巴巴地看着大夫,要闫微抓紧手术。大夫说具体你们自己商定,就现在的医疗条件和技术手段,预后效果不会很好……闫微果断地摆了摆手,好像要避开一个陷阱,“到这个程度了,我可不遭那个洋罪,花那个大头钱,有那钱还留给孙子上大学呢!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七十三奔七十四的人了,使大劲还能活几年,好来好走,下辈子你还得娶我……”<br> 短短十几天,闫微几乎变了一个人。因为年轻、福相,很多人都说她不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有人甚至戏说黎志刚好像她的爹呢。如今整个人都垮塌下来,皮肤暗灰、稀松,捏一把就能拽起来,脸上像一道道给雨水冲刷过的山坡,下床大小便都要黎志刚扶着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蹭。更大的打击是再也不能去看他们的儿子、儿媳,尤其她的宝贝孙子壮壮了。黎志刚想告诉他们,让他们抽空过来看看这个甘愿把心肝都捧出来献给儿孙们的老人已来日无多。闫微坚决反对,“你不能告诉他们,要么我就从五楼跳下去,你看我敢不敢!”之后周六下午四点半一到,闫微照样先给儿媳打电话,就说家里有客,下周六的……到了下周六还是家里有客……撂下电话就抓紧梳洗打扮,比曾经的每周六下午去看儿孙时的喜悦还要急迫。一个上厕所都勉为其难的老人要把一个很丑的自己打扮成个“年轻、福相”的自己,难度和艰辛可想而知。直到你仔细看也辨不出她和往日有什么不同,病人才打开手机,和儿子、儿媳特别是她的宝贝孙子视频聊天,完事儿一头扑在床上……黎志刚一下下地抚摸着女人日渐稀少的花发……等女人安静下来,男人嚎啕大哭。女人一滴泪都不掉,反过来抚摸着男人的头,没事,没事,没事的……<br> 又一个周六下午,闫微实在起不来了。还在苦思着怎样撒谎、梳洗打扮,怎样和儿子、儿媳、尤其是自己的宝贝孙子壮壮视频聊天呢,儿子、儿媳领着壮壮突然打开了他们的房门。<br> 尴尬、惊骇、目瞪口呆……随后是一家人失声痛哭。为了不影响壮壮的心理,黎志刚很快把孙子领出家门。<br> 当壮壮那胖嘟嘟的小脸蛋轻轻地贴在奶奶那枯瘦得已没个形状的脸颊上,这个视孙子远胜于自己生命的老奶奶却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地颤抖,平静、慈祥得仿佛在“讲那过去的事情”,他们就“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br></h3> <h3> 一天黎志刚一个人来到了堤边公园。太阳刚出来不久,一个很大、很圆的火球在慢慢地升高,时间和闫微健在时老两口一块儿来到公园的时间一分不差,一看就是个难得的好天气。<br> 行走的路径已有些不同。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去那个“高大、蓬松的枝干上长满了尖刺,也开满了奶白色的小花儿”的灌木林了。忽然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他不想再看到他们无休止地争吵,他很可能再看不到他们的争吵了,能不能再见到那个老头也很难说,闫微也不会陪在他身边了……而那个以“一片苹果树居多的杂木混交林”,“一串串翠绿的嫩叶和一朵朵浅红色的苹果花”又“挂满了枝头,淡淡的清香一阵阵散发……”他再也看不到“闫微第一个站起来,一副正义、受辱和忿忿不平的样子”了。他有说不出的滋味,却一直坐着不走,也不管是不是还有“两个年轻人已迫切地搂在一起”或者“两个至少三十、四十或者五十岁也不止的男女”还在调情,直到他们一个个都溜走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雕塑,或者固定木椅的一部分。突然他毫无征兆地站起来,一头钻进眼前的苹果林,脚步之神速,身手之敏捷,一点也不像个七十几岁的老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闫微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大学还没毕业,爱情就像眼前这苹果树,“一串串翠绿的嫩叶和一朵朵浅红色的苹果花已挂满枝头,淡淡的清香一阵阵散发……”校园里也有一片苹果树,比这要大很多,长得也好,同样是“一串串翠绿的嫩叶和一朵朵浅红色的苹果花已挂满枝头,淡淡的清香一阵阵散发”的美好季节,一对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早早就来到了校园,来到了那片很大的苹果园。<br> “太阳刚出来不久,一个很大、很圆的火球在慢慢地升高”,蓬勃四射的光芒照耀在年轻人的心头,他们想也没想就钻进昨夜的露珠还摇曳在枝头的苹果园里。不一会儿两人的身上都湿漉漉的,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嘻嘻哈哈地摇了摇粘满露珠和苹果花瓣的脸庞,怒放的花丛里好像又长出两朵绽放的苹果花儿。<br><br>说明:文章图片均来源于网络,联系立即删除!</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