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土人文故事之高度佛化的族源传说和王统记载

吉祥如意

藏族同胞在历史上称作“蕃”人，《唐书》称蕃人集中生活和统治的地界为“吐蕃”。他们把以拉萨（或称“逻娑”）为中心的地区称为“卫”，把以日喀则为中心的广大地区称为“藏”，二者合称为“卫藏”或“乌斯藏”。直到清代康熙年间，才出现了代表卫、藏、阿里及喀木等地区的“西藏”统称。现在的“西藏”一词，只是指西藏自治区范围。吐蕃分裂之后，蕃域再没有出现过统一全部藏区的政权。人们习惯将藏族群众聚居的地区称为“藏地”或“藏区”，但藏地或藏区与西藏不是一个概念，西藏界域早在清朝雍正年间便已确定，所以西藏仅指当今西藏自治区范围。　　

一、西藏的族源传说　　

与其他任何民族一样，藏族族源传说同样充满了美丽的神话色彩。雪域的民间史话将藏族人种描述为猕猴与岩魔女繁衍的红脸食肉人种。传说远古时期观世音菩萨、金刚手菩萨、文殊菩萨为了广弘佛法利益众生，曾启用慧眼观察藏土，看到阿里到处都是白雪覆盖着的山岭与荒丘，卫藏区域内则多有石山和草原，多康区域内却极富如花似锦的果木和森林。三者观察照知，生活在卫藏地域内的诸多有情众生悉皆为贪图享乐而在杀生纵欲下造作了极大罪业，为此在吉雪（拉萨）地方的卧塘湖（当今西藏拉萨市区的大昭寺范围）下面，就隐藏着一处极为恐怖的地狱，诸多卫藏地区的罪苦众生因为造业而要受到恶趣苦报，所以神识常会在死后被业力牵引进入此处地狱承受无尽折磨。于是三大怙主商榷后，即由观世音菩萨以大悲愿心前往卫藏地区度化此方有情众生，他慈悲地示现出十一面千手妙相来到拉萨，同时以无碍神通将当地变作花团锦簇的美妙之地，只要有情众生能够来到这里，便能够享受到天界般的安乐生活。　　

观世音菩萨为改变当地现状令之具足各种弘法缘起，以大悲心加持化生一个“变种猕猴”，另有绿度母加持化生出一位岩魔女。变种猕猴与岩魔女应缘而住结为夫妻，最终繁衍出了藏地人脉。也有传说称，那个变种猕猴其实并不愿意舍戒成婚，只是在岩魔女的百般纠缠搅扰甚至以杀尽当地有情众生相威胁，才与之婚配后成为藏地人祖。传说他们住世之时一共生育了六个子女，而且这些子女们的容貌和行为也都不大一样。长相和身材像是变种猕猴的子女，具有心机灵动且慈悲为怀的佛子特征。而面容和身材长得像是岩魔女的孩子则具有面部泛红的特征，他们性格顽强非常喜欢造作各种恶业。从这六个孩子繁衍而起之后，拉萨逐渐变成了有人群居住和生活的地方。这些人最初由四大氏族分出了四类种姓，分别为耶桑嘎波族、耶门那波族、姜墀耶协族、门祖那波族。苯教史书《雍仲苯教目录》的相关记载也表明，最早的人类产生于猕猴与岩魔女的结合，并在当今西藏的藏南雅砻地区繁衍出了塞、目、桐、冬四大族系，其与另外的“查”和“楚”两个部落，即构成了所称的“六牦牛部”。

二、藏族史话中的吐蕃王统世系　　

观世音菩萨加持成办的人类在雪域逐步得到繁衍之后，形成了无数人类群体。但是当地只有一些很小的部落，没有出现可以统领世间俗务的大人物，所以弘扬佛法的各种因缘仍然没有完全具足。在西藏的民间史话中，当地最早的统治者聂赤赞普是“鹘提悉补野部落”土生土长并靠自己本领取得贵位的部族酋长。“赞”在吐蕃地域的方言中含摄有“坚强”和“雄伟”之意，“普”含摄有“大丈夫”之意。将自己的部落酋长称作赞普，体现出蕃域崇尚强雄的民风。关于聂赤赞普的身世，传说他是天神“赤顿祉”之子，来到人间之后应当地众生的祈请而做了雅砻大地的主人，这则苯教神话属于本土先民对聂赤赞普的早期描述。诸多藏史均对吐蕃王统世系起源进行过神话般的讲述，尽管其中宗教色彩均如族源传说一样浓重，却都是民族学和宗教学研究内容，因此不宜忽视。

聂赤赞普在位期间，曾在山南地区修建了雍布拉冈宫，还与王妃朗木木生育了木赤赞普。木赤赞普与王妃撒鼎鼎生育了丁赤赞普。丁赤赞普与王妃索桃桃生育了索赤赞普。索赤赞普与王妃多美美生育了美赤赞普。美赤赞普与王妃达季拉摩嘎莫生育了达赤赞普。达赤赞普与王妃色吉拉摩生育了色赤赞普。色赤赞普与王妃萨准隆杰生育了止贡赞普。止贡赞普与王妃努尊迈江生育了嘉赤、涅杰、恰赤三个儿子。后期，嘉赤被迎为赞普，号“布德贡杰”。布德贡杰与王妃邦唐芒措生育了埃协勒。埃协勒与王妃木姜扎玛娜生育了德协勒。德协勒与王妃努莫梅摩生育了提协勒。提协勒与王妃赞莫库曼生育了葛汝列。葛汝列与王妃措曼仲玛生育了仲协列。仲协列与王妃曼布摩生育了协列。协列与王妃木江芒列生育了萨囊森德。萨囊森德与王妃措曼赤葛生育了德楚纳雄赞。德楚纳雄赞与王妃塞娘芒玛生育了塞诺朗德。塞诺朗德与王妃努摩梅玛生育了塞诺布德。塞诺布德与王妃俄玛德摩措生育了德诺朗。德诺朗与王妃赤摩吉玛生育了德诺布。德诺布与王妃塞准宁吉生育了德杰布。德杰布与王妃莫尊鲁贡生育了德振赞。德振赞与王妃尼尊芒玛杰生育了杰朵日隆赞。杰朵日隆赞与王妃俄玛德萨·墀尊绛玛生育了赤赞朗。赤赞朗与王妃曼萨·赤迦生育了赤扎崩赞。赤扎崩赞与王妃曼萨·努丁生育了赤妥吉赞。赤妥吉赞与王妃茹雍萨·冬杰纳摩措生育了拉托托日年赞。拉托托日年赞与罗萨·门波杰生育了赤年松赞，赤年松赞与卓萨·摩度央杰之子为卓年德日，卓年德日之子达热年色。达热年色之子是朗日松赞。第三十二代赞普朗日松赞与王妃蔡邦萨·紫玛妥噶生育了松赞干布。据说他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唐书》称之为“弃宗弄赞”。松赞干布与王妃孟萨赤江生贡日贡赞，是为第三十四代赞普。贡日贡赞与王妃阿霞萨柯觉孟吉·赤噶底霞生育了芒松芒赞，是为第三十五代赞普。芒松芒赞与王妃没卢·赤玛仑生都松芒波结·隆朗楚，是为第三十六代赞普。都松芒波结与王妃钦萨·赞莫朵格生育了赤德祖赞·梅阿聪，此人亦如佛教伽蓝菩萨般被世人称作“美髯公”，是为吐蕃第三十七代赞普。赤德祖赞·梅阿聪娶大唐金城公主为妃，二人生有一子，取名为赤松德赞，是为第三十八代赞普。史载赤松德赞与王妃蔡邦萨·梅朵卓生有四子，长子木纳赞普是为第三十九代赞普。次子木笛赞普，在赴任王位时被害。三子赤德松赞（塞那勒·颈渊）是为第四十代赞普。赤德松赞育有藏玛、朗达玛·乌冬赞、赤祖德赞·热巴坚、仑杰、仑珠五子，但仑杰与仑珠早夭。赤祖德赞·热巴坚成为吐蕃第四十一代赞普。朗达玛·乌冬赞，是为第四十二代赞普。

史料中关于吐蕃王统世系描述的神话色彩极浓，并有“天赤七王”“中定二王”“地列六王”“八德王”等说法。而且藏地的诸多史料中还称杰朵日隆赞之前诸赞普的妃子皆为天上神女或龙女等等，体现出极深的尚祖情结。关于赤德松赞之后的几代赞普身世，各种史料间存在一些出入，这里不再细说。　　

三、族源和王统史料中的佛教信仰情结　

据史而考，聂赤赞普时期的吐蕃地域，佛教并没有进入，所以高度佛化的族源传说应当形成于佛教进入之后。根据西藏史料记载，佛教是于吐蕃第二十八代赞普拉托托日年赞时期，才初现于吐蕃。有关这一描述也只是说从当时的雍布拉冈宫上面天空中，落下了佛教的经箧、佛塔等物，属于藏传佛教讲的“神秘灵物”或“虚空伏藏品”。可见，即便其说属实，也仅是几件佛教物品进入了吐蕃。除此之外，大量史料均是以唐朝文成公主入藏为佛教进入吐蕃的标志。文成公主带入了佛祖十二岁等身像、三百六十部佛经，尼泊尔的赤尊公主则带入绿度母圣像等物。二人在藏期间，修建了大昭寺和小昭寺等一大批寺庙。然而即便如此，佛教也只是在吐蕃上层的王统和贵族中传播，尚未形成全民信仰的格局。直到大唐金城公主之子赤松德赞圣王在位时期，印度高僧莲花生大士和寂护尊者（静命论师）、无垢友等人入吐蕃弘扬佛法，修建了桑耶寺，剃度了藏族出家人，才使蕃域具足了寺庙、佛法、藏族出家人的胜缘。这些高僧所传的显密佛法，逐渐融摄了以苯教为代表的吐蕃文化和以禅宗为代表的汉传佛教与内地道教、中医学等诸多文化内容之后，才形成了具有典型藏族文化特色的佛教流支。　

西藏关于早期王统和族源的史话中，带有佛教文化色彩的传说部分，当形成于赤松德赞时期或藏传佛教后弘期。至于为何要以观世音菩萨为族源传说的起点，当与松赞干布是观世音菩萨化身和文成公主是绿度母（观世音菩萨眼中所出之圣尊）化身、赤尊公主是白度母化身的宗教信仰情结有关。基于此说，后世的藏民均认为藏族地区即是观世音菩萨度化众生之地。另外，在藏传佛教信仰中，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金刚手菩萨常被称作“西藏三怙主”。而三怙主之中又以四臂观世音菩萨为主尊，因此藏民对观世音菩萨具有深不可测的信仰情结。　　

一个民族的族源传说同后世中本民族公认的英雄或重要历史人物，必将在民族发展中与历世传承的宗教信仰文化融为一体，成为族人甚至整个民族的深层意识。因而解读藏传佛教文化，就不能缺少对藏族族源传说和吐蕃王统世系真实历史的科学分析，以及对二者在传说中形成的关系和特点、心理成因等方面的思考。

注：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