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丁建顺结识的青春岁月

方锦华

<p class="ql-block"><b>与丁建顺结识的青春岁月</b></p> <p class="ql-block">       在互联网上搜索“作家丁建顺”这几个字,可以为你弹出数万条关于他的介绍和文学艺术方面的成就。华东政法大学教授是他的职业、其他如著名作家、书法家、收藏家、篆刻家等等的标签则是他的爱好。其光环让人目不暇接,不得不做仰视之态。然而,他的文学创作则始于徽文化重要发源地的黟县,更确切地说是在渔亭古镇复岩山脚下的溪流河畔。对于他的这一段青春岁月至今鲜有人提及,而我恰巧是在那段岁月里与丁建顺先生结缘的极少数人之一。</p> <p class="ql-block"><b><u>丁建顺近照</u></b></p> <p class="ql-block">       1982年,我从部队退伍返乡。因尚未安置,在渔亭镇车站附近家中赋闲。出于对文学的虔诚和立志成为一名作家,于是订购了许多文学刊物在老屋的厅堂下阅读。</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夜里,雨下得很大,急速敲打着古屋青黑色的瓦片,正是江南的梅雨时节,到处是湿漉漉的。我在复刊不久的《安徽文学》上读到一篇小说《新安江上游的传说》,大意是写一个尖刻怪异的摆渡老头的一生际遇,不乏有淡淡的风流韵事描写。小说以凸显的笔墨描写了但凡乘坐老头的渡船,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皆不可以免费,连令人肃然起敬的大人物公社书记也概不例外。其实摆渡费是少得可伶的几分钱。最后这位一生未娶的“老撑船”去世时,当地村民从他床底下拖出几口沉甸甸的旧木箱。打开之后,箱内藏满各时代的钱币,内有一纸“此金造桥”。村民自此方知老撑船守财一生,只为在渡口造桥。这场景令人震撼,唏嘘不已,消息很快传遍乡里,村民为老撑船举办了那个时代的隆重葬礼。</p><p class="ql-block">       应该说阅读此小说有一种直叩心灵的震撼。</p> <p class="ql-block"><b><u>作者老照片</u></b></p> <p class="ql-block">       随后,我很快看到《小说月报》转载了这篇小说,得知小说获得了当年的安徽文学奖。后来,安徽电视台还将其改编拍摄了单本电视剧。1983年中国城乡居民家中少有电视机,而小说马上能改编拍摄成电视剧,丁建顺属于较早“触电”的作家之一。</p> <p class="ql-block">      丁建顺是何人?这不禁使我对作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小说的创作背景和文字老道程度分析,新安江上游便是我家门前的横江,以此我认定作者应该就在附近,估计是个小老头,是从城市下放而来的文化人。当时,我的文友方萱和汪善义也发现了丁建顺的作品。方萱因在黟县广播电台做记者,业余时间写些朦胧诗,信息渠道灵通。他通过调查并确认后告诉我——此人就在渔亭镇的下阜新安电工厂工作,是位教育科的干事。除此之外也没有提供更多的资料和描述。</p><p class="ql-block">      下阜的三线厂我是比较熟悉的,童年时常常去那里看电影,有时从工厂的小卖部买几粒小白兔糖果。这个厂是1960年代从上海迁移过来的,距离渔亭镇七华里,坐落在翘岩陡壁的复岩山脚下。因是军工企业,便透出几分神秘,工作人员基本都是上海人。</p><p class="ql-block">       我曾连续三次到下阜的新安电工厂向门卫和路人打听丁建顺其人,他们对此却一无所知,这让我有种寻访隐士高人的感觉。刘备寻访诸葛亮时的“三顾茅庐”亦如此,何况我第三次也未寻访到。后来才得知,丁建顺常被军工厂所在的系统借调去技校与业余大学教英语,在原厂的时间反而屈指可数。</p><p class="ql-block">       缘分到了一切不是问题。那年初夏的一天上午,方萱、汪善义到渔亭找我一起聊文学,这样的做派当时的确是高雅时髦的。午饭后便相约一同去下阜三线厂拜访丁建顺。我几乎是不抱希望的,然而这次竟没有落空。其时丁建顺结婚不久,妻子已经怀孕,他亦以在本厂工作为主。那时,丁建顺住在厂区一栋简陋宿舍的二楼,房间不过二十平米。因为家具简单,倒也显得宽敞明亮。</p> <p class="ql-block">       丁建顺从午睡的行军床上坐起来,国字脸上露出些许诧异。当得知我们来访的意图后,赶忙吩咐妻子泡茶,自己则与我们热情握手。他身材高大魁梧,我分明感觉到了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全然没有文人的柔弱,倒像是村子里的猎手,有征服大山的气场。</p><p class="ql-block">       大家坐下喝茶,丁建顺便开始侃侃而谈,谈文学,也谈自己的经历。原来他1978年从上海复旦大学外语系毕业时,是可能留校的,结果因社会的变动而被“发配”到渔亭山坳里的军工厂来工作。丁建顺坦言,《新安江上游的传说》这篇小说虽然很成功,但是他的处女作,此前杂志社退了不少小说稿。这个故事的灵感得益于自己被借调到休宁万安中学任教,是以那里的一位摆渡老人为原型展开创作的。小说由安徽电视台改编拍摄电视剧也是他告诉我们的。后来我在父亲单位会议室里那台满是雪花的14寸黑白电视机上看完了这部单本电视剧,觉得没有小说精彩,虽然电视剧获得当年安徽省委宣传部的嘉奖,但没有引起社会面的反响。可能是当时大多数人都没有条件看到电视,更何况看电视比看电视里的内容更为重要。</p><p class="ql-block">       丁建顺不似我观念中被精明一词固化了的上海人。他性格豁达,毫无拘束,交谈起来丝毫没有距离感。我们几个与他大谈文学,赞誉其小说《新安江上游的传说》必将成为徽州“文革”之后文学创作的奠基石作品。我们一致认为,在“伤痕文学”大行其道之际,《新安江上游的传说》让读者擦掉眼泪朝前看,回归积极向善的时代,真是难能可贵……。当然,这些“吹捧”之词日后都得到了充分验证。2019年,我的好友,黄山市作家协会秘书长程勇军先生在《简述黄山文学70年》一文中,尽褒奖之词,肯定了《新安江上游的传说》的文学地位。</p><p class="ql-block">       或许是聊得投机,或许是证明自己的文学功底和勤奋,丁建顺从写字台底下捧出一大叠手稿展示给我们看,好像有六、七个电影剧本,土黄色牛皮纸做的封面,字迹漂亮,誊写得非常工整,装帧得似一本本印刷品。只是苦于都没有发表,自然也没有被拍成电影。</p><p class="ql-block">       当天,丁建顺先生留我们用晚餐,因此发现他的厨艺不错,酒量更是了得。酒过三巡,大家自然就称兄道弟了。回忆此次聚会,在某种意义和维度上更如同江湖上的侠客相逢。餐毕,四个人也不知道喝了几瓶高度的老白干,建顺兄独自喝了一斤有余。席间具体聊了些什么,细节我是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他讲述了在复旦大学读书的经历,还说出了许多品读过的中外著名小说的书名。我只记得一个长篇名叫《地狱之门》。善义兄并不喝酒,或许他一直记忆清晰,痛惜的是,不久前他已经作古。</p> <p class="ql-block">       那年丁建顺二十八岁,我与方萱二十一岁,善义年长些,不过也只三十一岁,他担任着柯村翠林的大队书记。我们都在报刊杂志发表过一些文学作品,但是与丁建顺是不可比拟的。</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居住在渔亭镇上,和建顺兄隔得近,他也常常来镇上购买农家的新鲜蔬菜,交往自然多些。他对我的文章是有过一些指导斧正的,并肯定了我的文笔很不错,很有乡土味。那时我正处在初恋时期,只是不久便失恋了,好在有建顺兄接纳了我的倾诉。</p><p class="ql-block">       这一时期,建顺兄又在《安徽文学》发了几个短篇,并加入了安徽省作家协会。他说是江流主编介绍入会的,这一段着实是值得炫耀的,我只有羡慕的份。他的小说《为农民的父亲》和《黑风岭的枪声》我都细细拜读过。我提议他是否也给徽州的报刊杂志投些稿件,接接地气。其实是因为我的文章当时只能在这个级别上刊发,和几个编辑混得熟悉,想打打情感牌,提高一下自己罢了。丁建顺便很快在《徽州报》副刊发了小说《误传》,在《黄山》文学杂志发了小说《临江饭铺》。作品反映了改革开放浪潮下人民的心声和场景,今天读来依然十分亲切。</p><p class="ql-block">       1984年秋天,我通过成人高考,进入黄山林校深造,和建顺兄的交谈少了一些,但一直知道他在三线厂的那座简陋的房间里博览群书,笔耕不止。他同时还练习书法,钻研金石篆刻,爱好之广泛使他无暇感受山野的冷清和鸟虫的啼鸣。1986年夏天,建顺兄抱着两岁多的女儿来渔亭镇上告诉我说:“国家决定把三线军工厂改为民营企业交给地方了,从上海过来的干部职工全部返回。我也要回上海了,待安顿好后再给你通讯地址,大家保持联系”。</p><p class="ql-block">       建顺兄确切是哪一天离开渔亭前往上海的,我不得而知,当时没有手机、电话,通知困难。或许我在学校的课堂上,即便知道也无法相送。殊不知这一别竟有三十多年杳无音讯。我常常会想起那段青春岁月,丁建顺的形象自然就会在我的思念浮现。有时猜想建顺兄回到上海或许混得不怎么样,也就不好意思和我联系了,如此这般来安慰自己。有时又想或许是他混得太好,在灯红酒绿的大上海把山里的兄弟忘记了,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p> <p class="ql-block"><u>(作者在黄山林校留影)</u></p> <p class="ql-block">       五年前,我到柯村“苏维埃政府”旧址参加缅怀先烈的盛大活动,偶遇汪善义老兄,其实我也有二十多年没有见到他了。但同在一县,多少还是知道他一直在做一个养兔的科研项目。他告诉我自己身患重病,但看他精神状态非常好,不像是个有病的人,便以为是戏言。他说自己有个长篇小说正在创作中,让我约方萱去他的兔业养殖基地聊聊,提提意见。这当然是件好事,我们应邀前往。</p><p class="ql-block">        在养兔场喝酒时我问道:“你知道建顺兄的情况吗?”善义说:“我和建顺兄早年通过书信,现在也有他的微信和手机号码。”我急切让善义将建顺兄的电话号码给我,善义则非常谨慎地说:“建顺兄现在可是大家了,不得了,我需要请示他一下是否能给你?”我感叹不已,不给也罢。但又想,时过境迁,人心叵测,经济浪潮下的社会或许就需要这样,于是也就释怀了。                     </p> <p class="ql-block"><b><u>(汪善义兄在柯村)</u></b></p> <p class="ql-block">       当然,经善义兄牵线搭桥,我很快就和建顺兄联系上了。在电话中,他竟数落我这么多年不关注他,不关心他。本来这些话应该是我说的,倒是让他抢了先,我只得哑口无言。所幸他的性格没有改变,依然是可以作为朋友交往的。他告诉我许多情况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可以在互联网上搜索他的资料,以增进了解。</p><p class="ql-block">       当我打开互联网并键入其大名,一个全新的丁建顺展现在我眼前。通过阅读时间线上的一些文字,我知道了他回上海之初,经历了生存的打拼和艰难,但他一直没有舍弃文学。创作虽有停留,却是厚积薄发,为日后的创作积累了丰富素材。丁建顺再次展开文学创作始于他45岁时。第一个中篇小说《封眼》发表于上海文学头条,旋即由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头条转载,又由小说月报转载。在2005-2008年间,丁建顺竟有6 个中篇小说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转载,其中的《碉堡》还入选了2008年度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年度中篇小说选本。迄今为止,丁建顺已经在国内各大文学刊物发表作品无数,出版小说、艺术史等方面的书籍达三十种之多,总量一千余万字,可谓收获颇丰,声名远扬。</p><p class="ql-block"> 每当我忆起青春岁月和建顺兄相处的日子,就热血沸腾,深感受益匪浅。然三十余年后,尽管我也加入了安徽省作家协会,并主持黟县作家协会的工作,但和建顺兄再谈文学,我是非常汗颜的。</p><p class="ql-block">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机缘巧合让我与建顺相识相知,他不仅是我人生旅途中的良师益友,更是我前行的标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黄山旅游杂志刊发了《与丁建顺结识的青春岁月》</b></p> <p class="ql-block"><b>《黟山文学》将该文编入。</b></p> <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