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大家好,我是关馨的婆婆于敏。 你们相信缘分吗? 我信。 从关馨怯生生地走进我教室那一天起,我就觉得我和她之间,不会仅仅只是师生那么简单。 人生初见,她从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上课时,眼睛在看黑板,精神却神游四方。 当老师批评别人的时候,她会把头埋得很低很低,紧张得一直在抠手。 每次公布成绩时,她都是那种对不起全世界的表情…… 她的样子,除了深深地让我心疼之外,更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一切心疼,都是爱的起点。 </p><p class="ql-block">直到后来,我每天把她留下,给她补课。 我想,对于初来乍到的她来说,只有先把成绩搞上去,才能让她更有信心融入到这个集体中来。 那天,一道数学题,我讲了好多遍,她依然茫然。 我伸手回头拿演算纸时,她本能地护住头。 我瞬间明白,这是一个经常遭受家暴的孩子。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比家暴更糟糕的是,母亲再婚,她有了一个不仅家暴,而且还对她虎视眈眈的继父。 没什么比这更可怕的遭遇,她每天都活在真实的恶梦之中。 她才九岁,无枝可栖。 那种感觉,我体验过。 </p><p class="ql-block">那是在1980年,我刚上初中的时候,13岁的我被班主任骚扰。 我去他办公室送作业时,他双手按在我手上,嘴里还说着要给我讲题,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吓得夺路而逃。 记得我当时特别害怕,那一天在学校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晚上放学,我回家向爸妈求助。 等待我的,是爸爸骂了一句“丢人现眼”后,摔门而去。 妈妈惶恐地关上门,然后指责:“你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出风头。这件事,谁也不能再说,不然,你的名声就毁了。” 我很难过,也很不服气,龌龊的明明是那个骚扰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反省自己? 意识到连爸妈都不能保护自己后,我开始自卫。 班主任让我送作业时,我会叫着另外的同学一起去。 他有时以各种借口留我一个人在教室,我就像没听见一样溜之大吉。 于是,他开始各种找茬批评我,气急败坏地让我跟他去办公室,我偏不去。 可想而知,一个学生跟老师对着干,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不仅每天被他各种刁难,还被同学排挤,因为谁跟我玩,谁就会被他孤立。 后来,为了不连累别人,我自己主动选择独来独往,把座位搬到教室最后一排,没有同桌。 </p><p class="ql-block">有一次体育课,我因为肠炎加高烧,请了假。 同学都上体育课了,教室里只剩下我,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是眩晕状态。 不知道什么时候,班主任摸进了教室。 他就在我边上,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再次夺门而出。 这一次,我抱着豁出去的心态,跑进校长办公室,揭发了班主任。 但,我没想到,校长不但不相信我的话,反而站在为我着想的角度,让我不要再声张,否则,我在学校里的处境会很艰难,甚至可能这辈子都要背着污点。 你永远无法想象我从校长室出来,遇到我班主任时,他那表情是多么嚣张。 以及,我接下来的处境,是多么难上加难。 </p><p class="ql-block">那天回到教室后,恰好就是班主任的课。 他以我打瞌睡为名,惩罚我站着听课。 我本来就肠炎发烧,加上闹了那一场,整个人都是虚脱状态,站在那里,我气愤加生病,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死了。 但我当时想,我不能白死,死之前必须让他现原形。 于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冲班主任吼道:“你骚扰我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的良心也知,你就是流氓恶棍。” 班主任被我气得鼻子都歪了,但,他还是迅速平息了情绪,用特别镇静的语气说:“你说的这些,有人信吗?有人看见了吗?只能证明你有被迫害妄想症,赶紧回家找你爸妈带你去看病吧,不然,把同学和班里风气都给带坏了。” 他那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样子,当然迅速帮他扭转局面,同学看我的眼神真的就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他们都觉得我疯了。 在我最最无助的时候,一个声音划过教室死一般的宁静:“老师,我看见了,就在刚才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回教室给于敏送药,我什么都看见了,你真的不配当老师。” 这个人,就是老张,张虎爸爸。 当然,那时候,他是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张。 </p><p class="ql-block">尽管小张站了出来,但班主任依然镇静地表示:“你也疯了,让她带疯了。放学后,我会去找你家长。” 小张一点也没退缩:“你去吧,我没撒谎,我不怕。” 那天,放学后,班主任去了小张家。 令他没想到的是,张爸张妈在了解了事情原委,让小张当面对质后,对老师说:“我们家孩子从来不撒谎,我们相信他。如果你还继续利用职务之便欺侮一个女孩子,或者别人家的孩子,我们知道了,会跟你没完,我们说到做到。” 不仅如此,张爸张妈还让班主任写了保证书,警告他,哪怕是自己的孩子毕业了,不在他手底下了,如果他恶习不改,他们就会拿着这纸保证书,让他身败名裂。 班主任做梦没想到,他会遇到这么强硬的家长。 打那儿之后,他对我、对小张,对全班同学,完全变了一个态度。 也打那儿之后,小张成了我的同桌,帮我辅导落下的功课,把我拉进他的朋友圈,让我开始了正常而可以快乐的校园生活。 </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上了同一所高中,同城的大学。 高中时代,我曾经问过老张:“为啥帮我?” 他的回答很直男:“见不得没做错的人,活得那么憋屈。”“从你走进校长室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崇拜你,你的勇敢鼓励了我。” 这,是他的实话。 但,这种实话太拉好感了。 我经历了被落井下石的群体孤立,所以,比任何人都懂得挺身而出的人,多么可贵。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将来我要结婚,那我一定要嫁给老张这样的人。 </p><p class="ql-block">大学时代,我梦想成真。 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的我和老张开始交往。 他是我见过的,最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没有之一。 那种绅士风度不是帮女生拿外套、开门、落座前帮忙拖凳子等等教科书式的行为。 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接纳和尊重。 我大学时学的是中文,彼时中文系的毕业生绝大多数的去向是出版社、报社,或进大公司做文秘。 而我从大二开始,就想当老师。 但我跟谁都没提及,因为在我们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大多数人都很不屑于当老师,地位不高,又“没钱途”。 记得有一次约会,老张送了我一本书——《写给老师的教育心理学》。 我当时特别吃惊,有种被人一下子看穿的不适与羞赧。 可是,老张就那么坚定地跟我说:“做你想做的事,才能做得好。别人怎么想,不重要。” 或许,这在他只是一件他教养范围内,很小的一件事。 但于我而言,却有被深深了解、支持的知遇感,说恩情,一点不过。 </p><p class="ql-block">大学毕业,我毅然选择了当老师。 为此,我爸妈跟我大吵大闹,觉得他们辛苦供出一个当年奇货可居的大学生,结果我到头来还是选择当老师,这让他们很失望,也很没面子。 这一次,是老张站在我身边。 他不急不恼,跟我爸妈平静地讲述了我当年在初中时的遭遇。 “13岁的她可以靠着自己的勇敢撑过那些痛苦的日子,现在她长大了,自己淋过雨的人,想给别人撑伞,这样的人,多可贵。我为她感到骄傲,我觉得她很了不起,我深信她会成为一个特别好的老师,影响到更多的人。作为父母,你们没理由不支持她,不为她的决定感到骄傲。” 老张的话,对我那种顽固不化的爸妈起不到什么教育作用。 爸妈反而将矛头瞄向了他,说他是教唆犯,说他不怀好意等等。 老张情绪非常稳定地面对着我父母的发难。 后来我对他说:“你完全没必要跟他们说那些,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 老张笑着跟我说:“但,这些话对你很重要。无论何时何地,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需要任何支援,我都有。” </p><p class="ql-block">老张如此,老张爸妈也是。 嫁对人与家庭,真的太重要了。 我的公婆是真正超级爱孩子的那种父母。 知道我选择了当老师,他们赞不绝口,觉得在大家都向钱看时,这个选择很了不起。 他们叮嘱老张:“当老师很辛苦,你要在精神上、生活上,做好后援。” 而且,他们是知道当年我在初中时的遭遇的,老张妈妈特意跟我私聊,问我那件事是否心里还有阴影,需不需要她帮忙找心理医生。 她就那样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我们是家人,有任何困难,我们一起克服。”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早已经因为自己的没退缩,以及他们当年的鼎力相助,获得治愈。 可是,张爸张妈因为知道我父母的所作所为,所以对我有一份额外的心疼。 也因此,我和老张结婚后,我是被他们团宠的。</p><p class="ql-block">那时老张工作也忙,每次我有晚自习辅导课这天,公婆就一起来接我下班。 每次接我,都会变戏法一样,从他们的包里拿出各种好吃的给我,都是那种孩子才喜欢吃的小零食。 婆婆说:“在学生面前,你是老师。一个人对那么多孩子,太累了,良心活,太耗心血。所以,在爸妈面前,当会儿孩子。” 偶尔,我会把一些成绩严重瘸腿的孩子带回家辅导功课。 老张在家时,一定默默出门去菜场买些我们平时舍不得吃的饭菜,做给孩子们吃。 我问他:“为啥这么舍得?” 他说:“你教书育人滋补精神,我负责滋养他们的胃。这些孩子,将来想起这些,应该会很温暖。心里被温暖过的孩子,不会走偏。” 老张如此,公婆也是。 在老张忙得顾不上时,他们就及时来我家,做我的后援团。 每次送走孩子们,公婆就像对待功臣一样,把家里帮我收拾得干干净净,物资备充足,让我全无后顾之忧。 我问过他们:“你们不觉得我这个儿媳妇有点不顾家吗?” 公公说:“你每为孩子做一件小事,就可能拯救一个孩子的一生,甚至是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这是大善,是大格局,我和你妈妈,我们老张家,以你为荣。我和你妈要是能帮上你一点小忙,我们觉得很光荣,没白活。” 我的公婆都没读过什么书。 可是,在做人处世修身治家这方面,他们是我终生的导师。 12嫁给老张,是我这辈子中的最大的彩票。 他和公婆的爱,于我,是一场教育。 人们常说,富不过三代。 我现在开始明白,道德传家,十代以上。 张虎出生以后,我和老张在对他的教育上,用现在的话说,很佛系。 唯独在善良与诚实这两件事情上,我们看得很重。 在我们家,哪怕张虎说“今天特别不想写作业”,也会被表扬,表扬他可以说出真实的感受,而不是用磨蹭、糊弄来掩饰。 哪怕他表现出一个让别人先进电梯的小动作,我们也会大张旗鼓地表扬。 父母之爱,无法陪伴他一生一世。 但唯有善良诚实,能护他不管怎样大风大浪,始终周全。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