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交口

田宝记

<p class="ql-block">  有人说交口没文化,我说交口很神秘。</p><p class="ql-block"> 交口的洞穴很多,虽然没有统计过究竟有多少,但有好几个洞穴很特别。云梦山的庞涓洞据说可通陕西;回龙的石钟乳熔洞千姿百态;石口的千佛洞深不可测;而牡丹山上的白牡丹洞里,远古化石更令人浮想联翩。当我们穿过十二盘峡谷的时候,当我们深入到上顶山河谷的时候,或者当我们任意走进交口的一个个河渠沟叉的时候,山崖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洞穴,不仅让人想入非非,甚至让人毛骨悚然。每一处洞穴都有离奇古怪的传说,每一个传说都会引人入胜。上有仙女天将,下有神鬼精怪,中有村姑平民,内容生动而经久不衰。这些似乎与天下所有的洞穴并无二致,但有一种景观却足以让人惊诧:在不少的岩洞里竟然散落着众多的悬棺。据我所知,悬棺多见于长江流域,突显于贵州,是古代越人的安葬习俗。而交口地处黄土高原,从来就是汉族一统,为什么会有悬棺?令人费解!</p><p class="ql-block">(交口县城)</p> <p class="ql-block">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上古时期著名帝师蒲依子曾在现在的蒲依村修行,蒲依子的道行不仅影响了一代帝王,而且教化了早期人类社会的民风,蒲依村的村名延续至今。蒲依子的贡献不可谓不伟。晋公子重耳的封地为蒿城,就是现在的上蒿城、下蒿城村,也有的说是蒲依村。重耳运筹于蒿城,决胜于三晋,成就了春秋五霸的政治格局。重耳的伟业不可谓不雄。春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教育家、星相学家鬼谷子曾设教于云梦山。鬼谷子的著名弟子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四人,前有决胜千里之智,后有合纵连横之术。鬼谷子的抱负不可谓不宏。孔子弟子子夏出生于现在的元沟村并在家乡传播儒学。编撰《论语》,草屐传学,儒家学术奠定中国文化主流。子夏创立和光大儒学的业绩不可谓不隆。从古至今,名人辈出。北魏时期南匈奴刘渊曾在蒲依建都,唐朝设置的温阳县延续县制达七百余年。直到现代中国民族革命战争时期,交口出现了山西唯一的早期共产党革命组织“晋西游击队”。红军东征时主要活动区域就在交口,毛泽东主席坐镇大麦郊指挥全局,曾设想以交口县城的后水头为首府建立晋西革命根据地。满目青山古今事,杨柳烟外尽风流。现在想来,交口这地方,既非米粮丰裕,且无雄兵壮丁;文化极少渊源,政治更缺资本。弹丸之地,穷乡僻壤之所,竟有影响中国历史和文化的大人物在此地生存和发展,岂不怪哉!</p><p class="ql-block">(千佛洞)</p> <p class="ql-block">  苏轼《题西林壁》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似乎对交口的山也很贴切。当我们感受春天的交口时,我们沉醉在野花的海洋里;当我们享受夏天的交口时,我们舒适于绿色的凉爽中;当我们放眼秋天的交口时,我们畅游在满山的红叶间;当我们迎接冬天的交口时,我们漫步在莽莽的雪原上。一年四季中,风景各不同。我曾经攀登到上顶山得顶峰,向北眺望犹如身临青藏高原;我曾远涉石口南山的腹地,目及之处仿佛突降桃花源中;我也曾沿着古道西进窟窿神山,野罂粟盛开在亚高山的草甸上;我还在十二盘的峡谷中游走盘旋,奇峰异石遮掩着纯净而深邃的蓝天。陀梨栅的马帮铃声悠扬,凤尾坡的马群无束无缰,高庙山的三道湾里有苍狼,云梦山的冰塔真的是世界奇观。交口独特的自然风光的确异乎寻常,它好像广袤黄土中的一块绿洲一样,显得孤单、独立、生动又十分含蓄。而其独特之处还不仅仅如此,我在想,黄土高原面积辽阔,为什么单单在吕梁山的中段保留了交口的这片原始绿色?从蒙古草原到黄河北岸,从西北戈壁到黄海之畔,我还没有再见过类似交口的这块绿色土壤,这是上天的垂青吗?我有些迷惘。</p><p class="ql-block">(佛塔)</p> <p class="ql-block">  景文郁是我的一位年长的朋友,今年快七十岁了,我们有时间的时候常在一起聊天喝酒。交往越多,我发现的也越多。老景的身上凝聚了很多身份:他是一个农民、他的根雕水平很高、会写传奇故事、他画的古典人物熠熠生辉、他还能唱很多民间小曲而且唱得出色、自己养着一大片华贵的白牡丹、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还会跳一种吐京祭祀舞蹈——老景也算是一个奇人了。非但如此,老景的性格也极具特点。他的朋友很多,我观察他的交友并不因为他的才艺,而是他为人处世的魅力,性格豪爽且雅致。</p><p class="ql-block">(堡子)</p> <p class="ql-block">  豪爽和雅致本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却在老景的身上得到和谐统一,甚至有点完美的味道,不由人联想起交口人的特殊性格。</p><p class="ql-block"> 交口有两个突出的人格特性。一个是交口多出教育家,教育界出类拔萃的人才多,比如省教育厅副厅长张卓玉、太原师院党委书记王尚义,还有北京、上海、天津等地的许多大学教授。交口的大文人可能在全国比较还不能排在前列,特别是不能和江浙地区相提并论,但至少在山西的各县比较,特别是只有十二万人口的小县,绝定是最多的。我想,交口文人多是一个地域性特征,或者说是一个地域性的人格特征。</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特征是交口人的暴力倾向。我从来不认为暴力是一种野蛮行为,是一种没有文化的表现,没有暴力怎么可能出现推陈出新、朝代更替和社会进步呢?文明战胜丑恶的方式往往是通过暴力实现的。交口发生过许多暴力事件,有爆炸的,有放火的,有杀人的,由于发生的概率较大,有些地方的名字甚至成为了暴力的代名词。解放前,交口本地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民间暴力组织,比如红枪会、大刀会、小刀会等。红色晋西游击大队的出现,其实与交口的这个特点也有一定的渊源。解放初期,为彻底稳定社会秩序,交口这一带发生过较长时期的剿匪战争,许多带有土匪性质的民间组织被铲除。组织铲除,暴力有效遏制,却无法改变人性。</p><p class="ql-block">(交口老街)</p> <p class="ql-block">  这就给我们一个很大的疑惑:儒雅与粗暴是对立的两种性格,为什么却同时存在于人们的身上?笑逐颜开之时,怎么会忽然暴跳如雷?千百年来始终如此,仔细想来,如堕云雾。</p><p class="ql-block"> 喜欢喝汤是交口人的又一大特点,有两个现象值得探研。 第一个现象是交口人早晚必喝米汤,似乎没有米汤就不成为吃饭,喝米汤成了交口人饮食嗜好。和交口的人一起出差,无论走到山南地北,一进饭店他们的第一句话总是:有没有米汤?米汤好像是能不能在这里吃饭的条件似的。交口人喝米汤没有什么讲究,清水煮米,稀稀淡淡,还不是粥。满满的一大碗放在眼前,咕噜咕噜灌在肚子里,说之不尽的舒坦,挥之不去的踏实。天气炎热的时候,灶台上准备着几碗清凉的米汤,一回家就闭着气一顿大喝,畅快淋漓。我也不知道米汤喝了几辈子,喝了多少年,交口人不喝米汤就难受,交口人就是离不得米汤。我就想,交口人离不得米汤,就像南方人离不得茶一样,上瘾!</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现象是交口的格粘,姑且就叫格粘吧。它的制作方法是,熬米汤的时候加入干菜、各种豆类,熟了以后再加入面条,然后加入调料。说实在的,特别好吃。有点像和子饭的味道,却远比和子饭更具诱惑力,因为格粘里蔓延着干菜味的悠长。交口有个专做格粘的小饭店,条件一般却天天爆满。我听说有一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去世之前能每天吃上一碗格粘。我还听说,有一个囊中羞涩的人,对格粘垂涎欲滴,反复在格粘店里徘徊三次,店主人判断出缘由后免费给了一大碗格粘,此人吃得眉飞色舞,竟有扬眉吐气的神色。我也曾带许多外地来的朋友去品尝格粘,当然都是赞不绝口。格粘是在米汤基础上熬制而成的,我以为这是米汤的延续和升华,虽有差别却一脉相承。然而,为什么交口人如此地乐此不疲,甚至达到了非此不可的程度呢?这与交口的自然气候或者交口的饮食文化历史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让人难解。</p><p class="ql-block">(蒲衣子故乡蒲衣村)</p> <p class="ql-block">  所以神秘源于未解,我所以感到神秘源于我的未解。神秘令人神往,神往产生遐想。虽然神秘,我却不想知道答案。神秘多好啊,就让交口永远笼罩这层神秘的面纱吧,就像一个美丽的蒙面女郎。</p><p class="ql-block">(晋商吴家大院)</p> <p class="ql-block">(红军东征总指挥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