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的际遇，与李杜之情谊

萧耀雄

文人相轻，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而许多人不知道的还有艺人相贱的说法，这些人相互歧视，相互排斥，甚或相互拆台的现象，古今皆然。

王安石与苏轼都是北宋文人中的皎皎者。有次苏轼拜访王安石，王不在家，只见桌上有来不及写完的《咏菊》诗，只写了两句:“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苏轼心想，这竟然是宰相王大人作的诗？西风即秋风，黄花即菊花，菊花性坚耐寒，干枯了也守在枝头，花瓣哪有飘落的道理？于是诗兴大作，续写了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王安石回来后，见了苏轼的续诗，觉得应让他长点见识，即将苏贬去黄州任个副职。是年重阳，苏与好友游园，适值刮大风，果见黄花满地，这才羞愧不已，知道自已大错特错了。原来菊花有的品种，花瓣也会随风飘落的，黄州的菊花正是如此。

刀郎以其独特的民谣风格和音乐才华赢得了无数支持者和粉丝，但他的人生际遇却不都是鲜花与掌声。十年前，在“乐坛十大影响力歌手”入围之争中，女歌手那英说，听刀郎歌的人都是农民。认为他只靠销量赢得市场，并没有真正体现音乐才华。这些话除了贬损刀郎外，还侮辱了听众朋友，引发了争议。也是这场风波，使刀郎沉寂于歌坛十来年。近期发布的刀郎创作的新歌《罗布海市》，被网友们认为不只是对社会现实的批判，还有针对那英等人的意思，称这是一首“复仇之歌”。

还有蒋大为称刀郎的歌曲真不知道好在哪里，就是一首烂歌，声音更像是太监的声音，不够雄厚，更称连自己的一半唱法都没有。

更有70多岁的乐坛老将王立平，就满怀愤懑地指责当今影视歌曲，说“好听的影视歌曲哪去了，你们现在写的是什么，我无言以对，我羞于见人……””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凡是事物都有两面性，即事物的普遍性和特殊性，这是古今中外哲学界的共识。比如，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可是就在同一个天下，却真真实实地生活着十分罕见的白乌鸦；都说动物非胎生即卵生，可谁知田螺、蝎子等既是胎生的，又是卵生的胎卵生动物；世人只知道凡动物皆是雌性带子，殊不知海马等少数动物却是雄性带子……

我故意绕了一个不小的弯弯，无非是强调虽然“文人相轻，艺人相贱”的现象具有普遍性，却也有不少例外，即所谓特殊性。

在这方面，古人为我们做出了榜样，最感人至深的，当数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琴师俞伯牙和樵夫钟子期，《列子＊汤问》:“伯牙鼓琴，志在高山，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两人身份地位虽然一尊一卑，只因乐曲技艺都精湛相通，而能惺惺相惜，成为知音好友。后来只因钟子期去世，俞伯牙觉得没了知音，鼓琴已失去意义，宁愿摔破瑶琴，以谢子期。这就是“知音”一词和“高山流水”这个成语的出处。

大名鼎鼎而同属唐宋八大家的欧阳修和王安石，虽然他们的政治主张有所相左，但在文学上能互相倾慕，对对方的才能大加赞赏。欧阳修给王安石写过一首《赠王介甫》，“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翰林指代李白，吏部指代韩愈，夸奖其写诗堪比李白，写文堪比韩愈。王安石回赠欧阳修一首《奉酬永叔见赠》，“欲传道义心犹在，强写文章力已穷。他日若能窥孟子，终身何敢望韩公……””诗中除了在前辈面前的谦恭外，还表达了作为晚辈的仰慕之情，可谓互相敬仰。

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始终是唐代诗歌的最亮名片。这两人虽然创作风格迥然不同，但他们之间的交情可是很深的。他们诗作上的互动，也是后人津津乐道的。李白曾写诗戏赠杜甫: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通过这首诗，一边表达了李白对杜甫的心疼，一边彰显了杜甫严谨辛苦的创作态度。

在他们两人第一次相遇之时，李白已是名满天下，而杜甫还只是崭露头角，却早已熟读过李白的不少名诗，此时见了真人，恭敬之情无以言表。李白见到杜甫，也是眼晴一亮，交谈几句，竟立即让他惊叹杜甫之才，两人终成莫逆之交。杜甫写李白:“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后两句简直是感天动地之笔。李白在《沙丘城下寄杜甫》中有“……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之句（翻译为:鲁地美酒不能让我沉醉，齐地的歌声也空有其情。思君之情如同滔滔汶水，浩浩荡荡地随你向南行）你看，是什么让有醉卧长安美誉的李白，连美洒也不能消愁，齐歌也无法忘忧？那就是，心中此时只有对好友杜甫的无尽思念。

大树底下，芳草鲜美。五粮液不骂茅台，茅台也从来不说五粮液，正因此，双方成了名酒。

来自/滨海作协

2023-10-22

【作者简介】吴炎，电白四中退休教师，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