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的心》 — 未曾远去的父亲

袁汇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未离我远去,可他已经走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来没有入我的笔,入我的梦,是他真的没走远吗?</p><p class="ql-block"> 只记得那个三伏天的夜晚很热,香炉的纸屑在天空中慵懒的飞着,仿佛看惯了这世间的生死,月牙儿很亮,有些清冷。与父亲之间那种是亲是疏,是疼是痛的感情,如一根弦时时拨动,忽而似天籁,忽而似凝重,忽而又是那么的飘渺。</p><p class="ql-block"> 母亲说生我的时候,父亲都没去医院看一眼,那个年代生个孩子可能就是家里增添个什么物件吧,何况我家里有奶奶,两个姑姑,还有两个姐姐,都靠着父母抚养,女孩对这个家来说如同春天里多开出的两朵野花。</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不怪我的父亲,想着路上看我的时间,又可以多干一个零件,多挣两个工分,多买几粒粮食。</p><p class="ql-block"> 爷爷去世的早,奶奶是个家庭妇女,没有什么文化。父亲十二岁的时候就扛起了照顾全家的责任,那时候父亲一边读书,一边打工,一边养家,但太稚嫩的肩膀,如何扛得起全家七口人的重担,于是父亲的弟弟们都夭折了,只留下最小的两个姑姑,爷爷走的时候,小姑姑还在奶奶的肚子里,那个年代的事离我们很近很近,那个年代的苦离我们很远很远……</p><p class="ql-block"> 母亲说,你还是给女儿起个名字吧,父亲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十月份生的,就叫她稻香。母亲说父亲不负责任,女孩子叫“稻香”好土气哦,我想母亲是不理解父亲的,父亲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来自他最原始的需求,来自金秋十月对稻花飘香的希望,对粮食丰收的渴望,对全家能够吃饱饭的期望,来自父亲如山的重担里好好活下去的盼望。我也觉得这名字挺好,接地气,好养活,最后父亲还是把我的名字改成了汇湘,我不太理解这个名字的寓意,只道是父母有缘千里来湘汇吧。</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成长记忆里,父亲扮演的角色不多,父亲的思维里应该没有多少教育孩子的成分,更多的是养育孩子的责任。但野花只需要一点阳光便会姹紫嫣红。没有父母亲的管教,我比野花更野,比鸟儿自由,比花儿快乐,在屋后的山上滚一圈回来就像个顽皮的泼猴,浑身上下都是泥,挨打便也成了经常的事。记得母亲生弟弟时,我偷吃了一点红糖,被父亲揍了一顿,但这红糖无比香甜的美味,远远胜过挨打的疼痛,那香甜余味绕唇,三日不去,一滋溜我就跑到屋后的山里去享受了,哪里像个女孩子,难怪大家都说我是个男孩子的性格,大大咧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永远是在忙碌,父亲边工作边自学,掌握了熟练的模具和夹具设计经验,在他的工作岗位上带领全厂的职工默默奉献,创造了属于他那个年代的辉煌。父亲的正直、无私、勤劳、朴实、刚毅,诠释了他们那一辈人特有的道德和品质,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的儿女们,虽无管教,但是儿女们也都长成了一颗颗笔直的大树。</p><p class="ql-block"> 与父亲的真正的感情是建立在他的晚年,我都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老去的。只记得那年我们住了四十多年由苏联专家援建的红房子,一夜之间被拆,父亲站在这红砖红瓦断壁残檐上,捡起一颗还带着温度的砖头,倾刻间苍老,那被劈断的砖头通红通红,红得像血,那一年奶奶也去世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此老态龙钟,与他相伴了几十年的书桌也苍老斑驳,泛起一道道裂迹,如同甲骨文一样,记录着一个又一个岁月沧桑的故事,只是故事里的文字全换成了药,父亲从此吃药比吃饭更多,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心疼我的父亲,父亲也格外心疼我,</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几个儿女,只有我住的最远,转两趟公共汽车,送点吃的,再转两趟公共汽车回去,便成了父亲每日的家常便饭,感觉父亲是在弥补从小对我的亏欠。</p><p class="ql-block"> 那天,春寒料峭,天空中飘着丝丝细雨,父亲带了一袋自己包的饺子送过来,刚好我在开会,于是父亲坐在政府的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也没告诉我,当我看到父亲时,我既心疼又埋怨,一个老头儿,蜷瑟在大门口像不像一个上访的,何况这么冷的天气,下着雨,要是摔一跤怎么办?父亲把饺子交给我,没说一句话,勾着腰走了,那远去的佝偻的背影,如同冬日的大山,没了枝繁叶茂,只留下青黛色的轮廓。那袋饺子也成了坨,皮子和馅子紧紧的粘在了一起,就像我和父亲的情感在他这一趟趟来来去去的轮回中紧紧相依涅槃永存。风雨中父亲的背景越来越驼,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眼眶里全是涌出的泪水,止也止不住……</p><p class="ql-block"> 那一日妈妈来电话说父亲得了肝癌,是胆管性的肝癌,我无语无泪痴呆了好一阵,我始终不相信,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为什么老了还要受此磨难,我终日守着父亲,生怕哪天他的手离开了我的手,就此远去,父亲的黄疸指数高的吓人,整个人都成了绿色。</p><p class="ql-block"> 2018年的那个三伏天,温度很高,太阳很大,树上的蝉儿吱呀吱呀的叫着,一声大过一声,一声紧过一声,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妈妈推着父亲在屋檐下休息,我下班过来,下车的刹那,我突然怔住了,我看到了阳光照耀下的父亲,整个人成了金色,金黄金黄的,一动不动的,像极了一尊慈悲的佛,在金色的飘香的稻穗中,带着微笑回到了太阳升起的地方,寻找无上的幸福,永远的,永远的。</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父亲一直未曾远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