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剑翘恩仇记

天下为公

(文/闫光伟)

1935年11月13日，位于天津“居士林”佛堂，发生著名民国女侠施剑翘刺杀孙传芳事件，至今已经过去88年。

清末至中华民国时期是个群雄逐鹿，英雄辈出的时代，正所谓“乱世造英雄”。男人自不必说，巾帼英雄也辈出。

1935年在天津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刺杀事件，“北洋三大军阀”之一的孙传芳在天津居士林佛堂里被人刺杀，刺杀者是替父报仇的施剑翘。

施剑翘的义举引发了国内舆论的一片哗然，人们纷纷称其为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也有人指责她不该“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么施剑翘为何要刺杀一位手无寸铁、在佛堂念经诵佛的老人，他们之间到底有何血海深仇呢？

施剑翘使用的勃朗宁手枪(非原图)

施剑翘

施剑翘（1905—1979年8月），原名施谷兰，1979年8月病逝于北京，享年74岁。安徽桐城人（今安徽枞阳人）。

施剑翘，自幼聪明伶俐13岁当家。

1923年18岁时毕业于天津师范学校，古诗文功底深厚，例如作品《谷兰》：

深谷芳兰一枝春，攀绝高崖凌碧空。

纵有红花漫四野，岂无绿草染前峰。

繁枝不怕春色浅，根茂何愁冬土深。

生就山中一根草，只怕孤芳不惜春。



施从滨

生父施从云，因大伯施从滨不生育，施剑翘自幼就过继给大伯施从滨。

施从滨（1867—1926），安徽桐城孔城镇人，排行老大，施从云烈士的大哥、施剑翘的养父。祖籍在今安凤乡夏咀村施家嘴。

1925年10月，施从滨为奉系安徽军务善后督办兼第二军军长，南下迎击孙传芳部。在蚌埠地区作战中，在安徽北固镇战败，施从滨遭孙传芳部下谢鸿勋俘虏，孙传芳将他用铁丝捆绑。

1926年初，孙传芳命令部下李宝璋在蚌埠火车站南侧将施从滨斩首，将其头颅悬挂在蚌埠火车站前示众。为了增加对他的羞辱，还命人在白布上用红色写上“新任安徽督办施从滨之头”，并暴尸三日，不准家属收尸。

孙传芳

孙传芳用卑劣残忍手段杀害同胞俘虏并辱尸的行径令人发指，引起社会各界不满。

当地“红十字会”强烈抗议，“红十字会”出面将施从滨尸体草草收殓。后来施剑翘的三叔冒着生命危险，以同乡名义将施从滨尸首运回老家安徽桐城埋葬，然后赶到天津给嫂子和侄女报信。这时，施剑翘才知道，父亲已经被杀害了，当时性格刚烈的施剑翘怒火中烧，下定决心誓报杀父之仇。

一首明志诗的后四句：

被俘牺牲无公理，暴尸悬首灭人伦。

痛亲谁识儿心苦，誓报父仇不顾身！

当时施剑翘才20岁。

施从云将军

施从云（1880—1912年1月5日），字燮卿，排行老四。施剑翘的生父，老大施从滨之四弟。施从云与孙中山是同时代资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同盟会会员，施从云毕业于河北保定将弁学堂。初任督官，继任陆军管带。

滦州起义是辛亥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整个民主革命进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成功，不就被清军围困十分危急。为解武昌被清军围困处于危难的革命军，驻河北滦州的新军第二十镇协同第六镇计划举兵响应。

1912年1月3日，中国同盟会会员王金铭、施从云、白雅雨等率滦州新军宣布起义，通电全国，宣布独立，成立北方革命军政府，推举王金铭为都督，施从云为总司令，冯玉祥为参谋总长，向北京进军。

1912年，在河北雷庄附近指挥革命军与清军展开激战，施从云被俘壮烈牺牲，年仅32岁。其遗骸归葬故里。滦州起义虽然失败，它对推翻帝制、建立共和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可见施从云烈士在民国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施从云墓地

1912年2月17日，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追任施从云陆军大将军；

1923年4月16日，中华民国北京政府追任施从云陆军上将；

1936年4月2日，国民党中央接受冯玉祥等要求，为滦州起义牺牲烈士举行“国葬”，建塔立碑，在北京中山公园伫立铸造的施从云铜像供人瞻仰，中华民国国民政府追任施从云陆军一级上将。

位于安徽桐城的施从云墓地，原为扇形，立有墓碑，墓坪上有香炉、石香案，左右两侧有石狮一对。

1984年，安徽桐城县人民政府拨款重修，墓地原形有所改变。原碑立于冢前，重建墓碑立于墓后。重建碑正面镌刻“施从云烈士墓”，下款刻“桐城县人民政府立”；背后镌刻其生平简历。

1986年7月，安徽省人民政府公布施从云墓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为纪念施从云将军，全国以他名字命名许多学校。在安徽安庆西门外命名“从云小学”、在江苏苏州命名“从云中学"。

新中国建立后，施剑翘在湖南创办“从云小学”。

当年施剑翘是裹足女子行动不便可想而知，弟弟妹妹又都年幼，年迈的母亲又体弱多病，因此施剑翘先是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堂兄施中诚身上。后来施中诚一路高升至烟台警备司令后，就再也没有提及报仇的事情了。其实施中诚作为军人何尝不想早日报仇，只是施中诚比较有理智，一再坚持要在战场上报仇。失望之余，施剑翘就写了封长信给这位“堂兄”断绝来往。

日本投降后内战开始，施剑翘劝说担任国民党74军中将军长兼南京警备司令的堂兄施中诚，迫使其兄答应辞去军长职务（张灵甫接任），不直接与共产党解放军作战。

施中诚（1898—1974），享年76岁。字朴如，施剑翘堂兄，安徽省桐城人。

施中诚的父亲施从礼在家中排行老二。施从礼早亡，施中诚过继给大伯施从滨。

施中诚，民国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第四期毕业，著名抗日名将，骁勇善战，对日正面大规模集团作战屡立战功。

历任国民党嫡系王牌国民革命军第74军第三任军长（张灵甫第四任）、100军军长、第十一绥靖区副司令、台湾中部防守司令部副司令等职务，是深得蒋介石器重为数不多的心腹爱将。

后来为了报仇，施剑翘与施靖公（施中诚同学）结婚，生育两子。

蒋介石与施中诚合影

施中诚，余济时，王耀武，三任74军军长合影

1935年，施靖公被提升为阎锡山的旅长，而报仇之事却一再推诿。施剑翘便与他断绝关系，于是带着两个儿子不辞而别，直接回娘家，当时两个儿子大的七岁，小的两岁。

一日施剑翘吟诵一首诗：

“翘首望明月，拔剑问青天。”

从此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施剑翘”，激励自己誓报杀父之仇。同时给两个儿子改名，老大叫“佥刃”，老二叫“羽尧”，组合起来就是“剑翘”。

1935年，施剑翘通过手术放开裹着的双足。手枪是施剑翘向朱其平（施剑翘弟弟在日本陆军仕官学校的同学）买了一把勃朗宁手枪。她很小就常拿父亲放在枕头下的手枪玩，知道如何装弹如何射击。

施剑翘从没见过孙传芳，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如海底捞针。

一天施剑翘路过一个算命卦摊的一面镜子贴了好多名人的宣传照片，照片下标注姓名。巧的是发现了孙传芳。

有一天大儿子告诉母亲，孙传芳的一个女儿叫孙家敏跟他同在一个幼儿园。施剑翘跟踪观察发现了孙传芳的车牌号以及详细行踪轨迹。

1935 年农历九月十七，是施从滨去世 10 周年的祭日。施剑翘到日租界的观音寺里烧纸祭祀父亲。有一和尚听见她凄惨的哭声，就过来劝慰她皈依佛门。和尚无意中说：“你看靳云鹏、孙传芳这些政界、军界的名人，不都信佛了吗？” 施剑翘一听，立刻止住了哭声，并了解详情。

靳云鹏，曾任北洋政府总理，下野后住在天津，劝孙传芳皈依佛门。

1933 年，两人共同出钱，把天津城东南角草场庵的一座清修禅院买下，改建成天津佛教居士林，靳云鹏任林长，孙传芳任副林长，前来参加活动有三千多人。

施剑翘化名居士“董惠”，混进了“居士林”，更加准确掌握了孙传芳的活动规律。

1935 年 11 月 13 日，施剑翘计划下手，不巧一直下雨，施剑翘推测孙传芳来的可能性极小，打算先去“居士林”打探一下再说，所以没带手枪。发现孙传芳的座位是空着的，听诵经的人也不多。

就在施剑翘刚要转身离开时，看见有服务员急忙给孙传芳座位打扫卫生。施剑翘预感到：孙传芳马上要来。

一会儿披着金色袈裟的孙传芳走进佛堂来到自己座位。

施剑翘马上租车回家取枪和传单返回到了居士林。

下午 3 点半，施剑翘返回居士林在后排坐下稳定情绪，缓步走到孙传芳身后，迅速拔出勃朗宁手枪打开保险对准孙传芳耳后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孙传芳扑倒在地，施剑翘又朝他脑后和背后连开两枪至孙传芳当场死亡。施剑翘散发事先按了手印的传单，随后被捕判十年徒刑。

施剑翘与施中诚夫妇合影

冯玉祥与施剑翘的生父施从云将军在清末共同发动河北滦州起义，曾有袍泽之谊。

于是冯玉祥联合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李烈钧、张继、宋哲元等30位中央委员联名上书民国政府，营救正在服刑的施剑翘。

一年后发生卢沟桥事变，国民政府特赦，施剑翘被释放获得自由。

孙传芳（1885年4月17日—1935年11月13日），字馨远，生于山东省泰安市岱岳区祝阳镇下乔庄村名族望门（祖籍山东省泰安市岱岳区范镇岔河村）。北宋理学家、教育家孙复的后裔，直系军阀首领，与张作霖、吴佩孚并称为“北洋三大军阀”，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恪威上将”，人送外号“笑面虎”，号称“东南王”，是直系后期最具实力的大军阀。

孙传芳兵败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天津与人创办佛教居士林，每天诵经、抄写经文。

孙传芳书法

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是孙传芳在日本仕官学校留学期间的同学，多次拜访孙传芳给日军做军事顾问，均被孙传芳严词拒绝，并说：“老子就是死也不当汉奸，死于同胞之手，比当汉奸卖国贼苟活强上千倍。”

此举被后人誉为: “具有一定民族气节！”

“七七”事变爆发后，施剑翘给时任民国湖南省政府主席的张治中写了一封“我要求做抗战工作”的八字信函。张治中很快就接见了施剑翘，将她安排在湖南省抗敌后援总会担任慰劳组主任一职。

1941年7月，施剑翘与母亲随弟弟施中杰来到四川合川县。看到日军狂轰滥炸无辜百姓受难，她带头捐出了珍藏多年的金银首饰，并动员母亲和胞弟捐献，还亲自到财主家广泛宣传筹钱买飞机。不到三个月，3架崭新的战斗机就交给国民党空军部队，在全国引起极大的轰动。

苏州近代史研究学者沈伟东说：“当时宋美龄特地通过冯玉祥约施剑翘到重庆会面，一番夸赞后，宋美龄邀请施剑翘到全国妇女慰劳总会工作，但施剑翘不愿意成为权贵附庸者，婉言谢绝，后来冯玉祥连夸她有骨气。”

1946年6月内战爆发当天，施剑翘得知国民党空军飞行员刘善本弃暗投明，成为第一位驾机起义飞到延安的国民党空军飞行员。

当时刘善本的家在上海，老小十几人，马上被国民党特务严密监视，生活陷入困境。周恩来多次派人送钱都未成功。于是施剑翘乘坐国民党空军吉普车去送钱，最终机智果敢地完成了任务。

原来，1946年6月26日，刘善本利用运送美军移交的通讯器材机会，在同机组人员张受益、唐世耀、唐玉文等的配合下，决定驾机起义，驾驶530号美式B─24型轰炸机安全飞抵延安，开创了国民党空军驾机起义的先例。

1946年9月，刘善本赴东北创办全国第一所航空学校（老航校）；

1955年，刘善本被授予大校军衔；

1964年，刘善本晋升少将军衔；

1968年3月10日，刘善本在“文化大革命”中因仗义执言被秘密关押受到残酷迫害致死，终年53岁。

唐玉文育有一子唐大威，南岗区政府公务员、南岗区台联副会长。

1949年，苏州解放，施剑翘把两个儿子施佥刃和施羽尧送去参加解放军。

照片左1为施剑翘的二儿子施羽尧（1933年～ 2010 年），南岗区政协委员、南岗区台联副会长，是1995年南岗区台联创办元老之一，哈市69中语文老师，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照片居中者为董鑫书，英年早逝，原南岗区政协委员、南岗区台联第一任秘书长，1995年创办南岗区台联元老之一，是我的恩师，可以说情同父子，为了参政议政、积极建言献策、鞠躬尽瘁，是我学习的榜样！

照片右1者为本文作者。

在外界各种亦真亦假的传说中，“施剑翘”已笼罩了浓重的神秘色彩。施剑翘被冠以“侠女”、“烈女”头衔，不断成为民国时期及解放后多种演义故事的女主角，有小说、话剧，还有电影《女刺客》等。

施剑翘诗一首：

四十年来一梦长，

牺牲自我为谁忙，

醒时顿觉佛缘近，

心即菩提万丈光！

施羽尧还出版了纪念母亲的回忆录《女杰施剑翘》

后 记：

本文无意宣扬暴力行为。

现代法学伦理阐述：“蒙受冤屈或怀着仇恨不能成为剥夺他人的生命、给无辜者带来恐惧的理由。”

施剑翘替父报仇，有着当时历史局限性复杂性等原由。

本文力求客观公正地还原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事件以及相关历史人物。

最后引用鲁迅《题三义塔》名句作为今天的结束语：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闫光伟

2023.11.30

施剑翘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