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虎妈”到“绵羊外婆”——隔代教育的纠结与尴尬 任 琪

任琪

三岁时的女儿

“虎妈”，是长大后的女儿给我的名字。在她心目中，我就是一个极其严厉，缺少温情的母亲，她说:你从来没喊过我“幺儿”（同学的妈妈们都是叫宝贝幺儿），也不记得你亲吻过我。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没听说“虎妈”这词，在教育女儿问题上，我秉承的是从传统父辈那里得来的“严是爱，宠是害，打是亲热骂是爱”的教育理念，其操作模式是“践行理念，严格并高要求，方法上考究不多，偶尔粗暴。”

其实，我生性多情善感，对独生女儿的爱，细腻而深沉，胜过爱自己。但听人讲，对子女的爱只能深藏不露，我于是照搬，成为外强中干的严母。她记事前，我每天对她亲吻无数，她记事后，亲吻就“地下”进行，待她晚上熟睡后，那样子非常可爱，乖得很，白里透红的皮肤，略带微笑的高贵神情，我就情不自禁地亲她，吻她，尽情释放母爱，但都是在她睡梦中，早上醒来，仍然是个虎妈。

彼时，夫妻都教师的家庭月收入一共就100多元，除了节俭，我要外出兼课补贴家用。从长计，职业和专业（政治）让我特别迷信“人不学习要落后”，于是本职工作和兼课之余，又相继去考读中文本科，政教本科，法律本科，律师资格，报考研究生，等等，我整个人，差不多就机器化，机械化了。对女儿的爱，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记得有几次，我关门在看书，女儿轻轻推门，挤个脑袋对我说:“妈妈抱我一分钟”，她那时不到两岁，根本不懂“一分钟”的含义，是因为之前要我抱时，我就说“一分钟”哈，她于是理解为，说“一分钟”就可以换来妈妈的抱。那情景，那一幕，深嵌在了我心底，之后许多年一想起，心很痛，就是在此刻，也很想哭。

虎妈的女儿，没尝到溺宠。二年级，她就自己起来煮鸡蛋，热牛奶，吃面包，然后步行半小时上下学，独立完成家庭作业。

虎妈的女儿，童年也没啥玩具。记忆中是有次“儿童节”给买了个“洋娃娃”，她欣喜若狂，爱不释手，睡觉也抱着。更多的时候，她就自己寻找一些废弃的瓶瓶盖盖，用来装沙玩水，自得其乐。

其实缺玩具也好，她空闲就喜爱上读书了，那时家里供她看的书也不多，她就把大人的书也看了个遍，包括我们的一些专业书。其他的儿童读物，像《上下五千年》，《唐诗三百首》，《安徒生童话》等等，她无数次翻阅，能背其中的很多很多。好几个邻居给我讲，你要注意你女儿的眼睛，她来我们家，就直奔书柜，取本书蹲下就看，也不管光线。

不到5岁，她就戴上眼镜了。本来她外貌长得最好看的就是眼睛，双眼皮，黑眼仁大而明亮有神。但配上眼镜后，就只能在镜子面前取下眼镜臭美。

读二年级时，有一个全国小学生作文比赛，我协助她以《小眼镜的烦恼》为题，获一等奖。

　　该奖项在学校“含金量”很高，全县唯一。领导很重视，“奖状”进入展览室和宣传栏，女儿也开始受重视并有了点名气，校长老师亲睐，让她竞选并连任大队委，同学叫她“小作文家”，家长们心目中她是“别人家的孩子”……。在一系列良性刺激下，女儿自信心爆棚，陆续为《少年先锋报》和当时的许多杂志投稿并发表获酬。

初中时，重庆市组织了一次以“香港回归”为主题的现场命题作文比赛，她获得全区唯一的一等奖。高考前的“诊断”性考试，阅卷组长打电话给我，她的作文写得非常好，满分。工作后，在她们系统，征文也常常获奖，奖金还颇丰。

我从中发现，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信心是成长的良药。作为家长及教育者，发现并助推孩子的兴趣和自信犹为重要。

虎妈的女儿，听话乖巧，不任性。她两岁多时，我为了全身心应对毕业考试，就带她到成都省教院来陪读，因为她不在我身边，由于担心和想念我会心神不定，也胡思乱想，经常让熟悉当地的同学带我去电信局排队打长话，发电报。那时，上午要听4节课，我坐教室最后一排，她就蹲我课桌下耍瓶瓶盖盖，装一点水，倒来倒去，一个上午，老师和大部分同学也没发现教室里有个小人儿。

此刻回放，想起了董卿谈“狼爸”，她父亲之严狠，让董卿崩溃落泪。“对号入坐”，我与董爸有类似的认知。我也不打扮女儿，5年级开始，她就经常穿我的旧衣服，上中学后就主要是校服。因为我就怕她好打扮，在学习上分心，更担心早恋。……她后来研究生毕业考取国家公务员，碰到初中同学，对方已经认不出她，因印象中她就是一个常年穿校服的一位不起眼的同学，其实本来她很漂亮的。

在享受对女儿教育有方的同时，我也惆怅并失落，她把撒娇及依恋全给了外婆，我的母亲。从省教院毕业回来后，我们就接女儿来身边，在巴南安家了。外婆的到来，每每让女儿欣喜若狂，离开时，她泪眼婆娑，依依不舍，还对我说，最怕的就是外婆回綦江。

不过，随女儿的成长，我体味更多的是严格要求之后的愉悦与实惠。

现在的女儿，由内到外，已经成为我的骄傲，直接或间接的，我收到许多“她很优秀”的信息。有位当领导的朋友对她说:“你妈妈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智慧母亲，非常难得的”。老公为此很嫉妒，常调侃为“千年等一回”。我心里想的是，“虎妈”不错，还可以。

当我成为外婆，我母亲语重心长对我讲:你教育一乐（外孙），还是要像对L乐（女儿）那样，严格一点。

　　外孙是男孩，传统观念认为，“女要富养，男要穷养”，这里的“穷”，应该是要比养女孩更加严厉苛刻，顺理成章的话，我就应该是“虎外婆”。

但一开始，我的认知逻辑就有纠结，其一，由于跨了世纪，“虎妈”的土壞已时过境迁，这时已经频频出现了快乐，幸福等字眼。其二，我给外孙取名“一乐”，想的就是一直，一定要快乐。于是，伴随着纠结，“虎外婆”一步步嬗变成“绵羊外婆”。

纠结初见端倪于《蒲一乐，我的梦》，在其中，我期待他是英雄型男，勇敢，刚毅，不屈不挠；我盼望他能出类拔萃，或指点江山，或激扬文字，或利剑思想，或士兵将军；或国际视野，或赢在中国……然后，又强调要他一生一世，一定一直要快快乐乐。地球人都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乐可以例外吗？做梦吧。

　　尴尬更见于平常日子中。看到一乐的可爱，顽皮，憨憨，外婆的爱，包括溺爱，宠爱，就止不住向外喷洒。本来，头脑里也深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想把“虎妈”老生重谈，纠正一乐的一些不足，但当遇见，瞬间，他的可爱搞定了我的可欺。

我被更名为“绵羊外婆”了，因为家里人认为我不讲原则。有时，我偷偷给一乐吃一些不适合他吃的零食，被发现后被责备，也尴尬。一乐喜欢摆弄那台灯，每次都高兴得不得了。为此，我已经被女儿和老公警告过多次:不能让一乐碰电器！终于有一次，一乐摸到了照明中的100瓦灯泡，手被烫红肿，在一乐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中，在家人的责备和臭骂声中，我非常后悔，也自责尴尬不已。

痛定思痛，我知道“绵羊外婆”的爱已经混杂了溺爱和宠爱，理智上，我非常知道其危害，但感情上，又时不时欲拒还迎。

追根寻源，这种矛盾的“隔代教育”情感，心理及认知，有其产生的复杂性和必然性。

首先，社会阅历的丰富及文化底蕴的积淀，让我对人生价值取向有了修正，幸福与快乐有了一席之地，不像上世纪，它们不仅没入眼，更没入心，装满头脑里，更多的是“有苦不怕苦，无苦找苦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其次，对外孙的期待肯定与对女儿的期盼不是一个样，现在而今，我摒弃了许多急功近利，从容淡定了许多。

再次，如今的心智，再践行年轻时的教育模式已力不从心，其心理，情绪，随岁月流逝，已不能承载那种严与狠，有时候见女儿对外孙在“虎妈”，我心里都有难受。前几年，董爸也在给董卿有道欠。

还有，“隔代亲”是一种天理人伦，作为常人，我只是有时错误地演绎成了隔代宠。.

从“虎妈”到“绵羊外婆”，有纠结，矛盾，尴尬，梳理其中的逻辑，深知家庭教育是倾其感情但又不能失去理智的高级人类活动，宽严皆误，需要把握好情感与理性的度。

经一段时间的摸爬滚打，反思总结，践行的基本模式是:支持女儿当二代“虎妈”，以严格为主。“绵羊外婆”则以爱为主，但要剔出宠与溺，必要时，外婆也扮演“披着羊皮的狼”，偶尔，也“为虎作伥”，让“虎妈”如虎添冀。

更多的时候，我把爱融入教育，把教育渗透爱，融入日常。我们一起做游戏，讲故事，一起古诗接龙，自编节目；一起看电视，《最强大脑》，《挑战不可能》，巜军事天地》，《体育竞技》；一起疯狂玩耍，这时，我抛弃所有面具，没心没肺，彻底放空……，一乐那肆无忌惮的欢笑声，把另外房间的家人全部吸引，一脸茫然，不知两婆孙在干啥。

研究生（孙）的课题，任重而道远，但必须知难而进，攻坚不怕难。从开题至今，现已草拟第一阶段的《结题报告》，其中的部分内容，例如“成果展示”等，放在文后附录。

从“虎妈”到“绵羊外婆”，笔者对家庭教育中“隔代教育”的重大原则及细枝末叶身体力行，对其中的与时俱进，个体差异性，兴趣发掘，自信心提升以及宽严皆误的度，等等，感悟多多。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附部分照片及视频:

家人旅行途中

外孙的童真童趣

运动健将，校运动会，跑百公尺获银牌。

幼儿园开始打蓝球

提前进行婚恋教育！

寓教于日常，寓教于乐。背诵《将进酒》:

比赛古诗词“接龙”，胜券在握！

排练《经典咏流传》:

自娱自乐: